本帖最后由 林江行 于 2015-12-14 07:01 编辑
第三章 库 区（4）
告辞出来，路上见悠扬正给村头玩耍的孩子画像。日头很高了，悠扬眯起眼睛全神贯注作画，并没注意她们。
拖轮拉响汽笛，已经上船的江燕见悠扬挽着裤腿袖子，肩着扁担，用绳子把鸡一边一只挂上，怪模怪样最后一个上了船。
拖轮再次起坡，航程进入峡谷，悠扬指着两岸裸露的红色崖壁问，见过枫叶岩吗？
“那些红石头吗？”有人反问道。
“可以做基岩的红石头，属于变质火山岩系。”江燕记起她正在看的讲解词。
悠扬冲江燕点点头：“不错！当讲解员，尤其是水利工程讲解员，有关水文地质的知识应该懂点。”
知青年代，像悠扬这样能搬出一套一套理论的人在工地很少见，所以他周围总有许多好奇的目光，包括江燕自己。
女娃子们簇拥过来，渐春也站在后面听着，其中一个问：
“什么是变质岩？”
“变质岩，顾名思义就是变了质的岩石，”悠扬诲人不倦：“地壳中的岩石层层堆积，年长日久往底层深入，就会形成上方有重压，下方有地热高温的现象，随着温度压力的变化，岩石中的矿物重新排列以应付高温高压的新环境，于是就产生变质，形成一种新的岩石。”
“变质好还是不好呢？”又有人问。
“哟，大班长在此！我又班门弄斧了。”悠扬像是刚刚看到渐春。
目光齐刷刷聚焦渐春。
“无所谓好不好，变了质的岩石有新的结构和成分，能更好地平衡新的环境。”渐春回答的时候，并没理会悠扬的阴阳怪气，“尽管如此，任何变质岩都包含原岩形成的历史。”
女娃们似懂非懂地听着，江燕爱听他俩对话，总觉得话中有话。
前面是仓浪亭了，女娃们又围向前甲板的悠扬。悠扬说，库水下落时，这里会露出摩崖石刻“孺子歌处”，还可以看到岩洞佛像。
“啥叫孺子歌处？”有人问。
悠扬咬文嚼字：“匀州县志记载，这里是孔子听到孺子唱仓浪之歌的地方，又是屈原遇到渔夫的地方，还传说陈世美在此读书，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为之题诗作赋……”
“屈原遇到渔夫？”
悠扬眼望着江面好一会儿，叹道：“屈原被放逐后，在江湖间游荡，他沿江一边走一边吟诗，一个渔夫见了他说，你不是三闾大夫吗，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屈原说，世上人都是肮脏的，只有我是个干净人，世上人都喝醉了，只有我还醒着，所以我被赶到这来了！”悠扬突然提高嗓音，抑扬顿挫道：“屈原说，我宁愿跳进江心喂鱼，也不愿掉到污泥里与世俗同流合污！”
“渔夫呢？”
悠扬没有搭话，只是顺着甲板走去，手一上一下拍着船帮。
“渔夫笑了，继而敲着船帮离去，还唱到：水要是清呢，我就洗头上的缨子，水要是浑浊呢，我就洗我的脚。”又是渐春在回答。
拖轮弋过水面，涨水季节，看不到摩崖石刻，大家都有些扫兴。
长辫子女娃说，“悠扬老师，您答应帮我解梦的。”
“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小姨到我家来了，说我们不管她了。可我妈刚刚做好饭，她就走了，留也留不住。” “你小姨？”
长辫子小声说：“她早就没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清明了，该给你姨上上坟。”渐春说。
“她的坟在淹没区。”长辫子女娃茫然望着烟波浩淼的江水。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俗话说，‘见先亡尊长大吉；亡人复活主有信’，小西江是有灵性的，你家一定有喜信儿。”见大家都有些伤感，拍着船帮走回来的悠扬打着圆场。
“这么多的名胜古迹，淹了真可惜。”江燕眼望江水叹道。
走回来的悠扬很正式地看了江燕一眼，悻悻地说：“不淹怎么筑高坝建大水库！”
| 
发表于 2015-5-13 21:19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