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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一窗烟雨

[回忆录] 父亲的九死一生 更新(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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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8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窗烟雨 发表于 2014-11-8 16:37
父亲的九死一生(十一)

    在安国县父亲虽然能填饱肚子,却无力养家,当有人说介绍他 ...

拜读了,作品的镜头感很强。读着它就如同在看电视剧。很好的电视剧。
红霜叶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14-11-9 17: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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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0 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透明秋语 于 2014-11-11 06:40 编辑

  父亲的九死一生(十二)
  从公园回来,父亲陷入矛盾中,独自在外乡,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可以商量,他当天是何等忐忑可想而知。这些要偷运药品出城的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是党的地下组织吗?如果不是,他为之冒生命危险偷公章,不就是白给人家当替罪羊吗?怎么办?父亲很纠结。告发吗?陈警官肯定是几个油绸褂的同伙。股长是不是?为啥这把钥匙能开股长的抽屉?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干过?也许他的高发只能让自己送命。父亲就这么翻来覆去的想,最后他想到,不管偷运药品的是什么人,是为抗战还是为谋利,需要这些药品的肯定是抗日队伍,如果自己为此事送命,也算是为抗战而死,也可以无愧的去九泉之下见祖父张起鹏。
  第二天,父亲早早来到警局,拿了钥匙等着有人来取。没多大一会儿,取钥匙的人就到了,竟然是局长的小当差。二人进了卫生股,父亲用钥匙一试股长的抽屉,真的打开了,小当差不碰那个公章,展开一张纸,让父亲盖戳,父亲都没看清纸上面都写的啥,急忙把戳扣上,出了门,见走廊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才松口气。
  陈警官每天还是那么油头粉面,还是哼着小曲,见了父亲也还是嘻嘻哈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父亲明白,这事早晚会露,如果不露,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露馅。果然不出所料,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局长的小当差又来找他,父亲以为又是要盖章,小当差却却低声告诉他,情况不妙,股长似乎察觉有内鬼。见父亲并未惊慌,小当差又加重语气说,这事要是露了,第一个要抓的就是你,你要想活命,就得马上逃走。父亲苦笑着问他,咋逃?我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没有。再说,往哪儿逃啊?小当差就说,你不是住在小旅店吗?那个店里的伙计能送你出城,你今晚就走。
  父亲当晚回到旅店,小伙计就过来找他,给他拿来一套警官制服和一个小本本,说,这是你的警官证,你换好衣服跟我走。父亲赶快换上警服,跟着小伙计到了火车站。
  到了检票口,父亲十分紧张,感觉随时都可能有警察窜出揪住他。小伙计对检票的说,这是我一个熟人,就住我们店,让他进去吧。那检票员一摆手就让父亲进去了。父亲几乎是小跑着上了火车,找个空座坐下,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列车员查验车票或者证件,他想这个警官证肯定是假的,一查就会被发现他是冒牌警官。待火车启动,他砰砰跳的心才落稳,定了神,打开手里的警官证,想看看这个假证做的如何,不看犹可,这一看,吓了一跳。警官证完全是真的,照片姓名全都是他本人,看了照片,父亲恍然大悟,一切都是早已设好的圈套,他不过是充当了人家棋局上的一个小棋子。也许招一个临时工数苍蝇,就为的是盗盖公章找一个替罪羊。举目无亲的异乡人、住指定的小旅店、交照片,这不都是设计好的吗?陈警官、小当差,旅店也许卫生股股长,甚至局长都是油绸褂们的同伙。像父亲这样的替罪羊,说不定用过多少个了。
  解放后审干时 父亲如实向组织讲出这段经历,组织派人到徐州外调,翻遍敌伪档案,没找到一点他曾在这里工作过的痕迹,没人记得曾经有过一个数苍蝇的小雇员,也没人知道股长的公章被盗用过,一切从来不曾发生,一切都是父亲臆想,像一个奇异的梦。
  多年后回想,父亲说,那些人不管是那个阵营的,还算讲义气,在事后安排他出逃,给他留条活路。如果当天在公园他不答应合作,肯定会被几个油绸褂子干掉,埋尸在那个小树林。如果他告发,估计也会被陈警官等灭口。也许不等他告发就会被对方抢先下手。旅店的小伙计,难道不监视他吗?这些也许都没有发生,父亲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逃脱了第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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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1 06: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窗烟雨 发表于 2014-11-10 18:51
  父亲的九死一生(十二)
  从公园回来,父亲陷入矛盾中,独自在外乡,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可以 ...

拜读第十二节……父亲的第八死,他帮的是谁?扑朔迷离的情节,吸引着读者的眼球……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透明秋语 发表于 2014-11-11 06:42
拜读第十二节……父亲的第八死,他帮的是谁?扑朔迷离的情节,吸引着读者的眼球……{::hua:: ...

至今也不知道当年偷运药品的人到底是哪个阵营,解放后查阅日伪档案也没线索。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父亲的九死一生(十三)
    四四年秋天,父亲回到家乡,经过一系列变故的他,成熟了许多,知道了世事之复杂,人心之难测,归来后没有直接去找本县的党组织,而是决定避开那些经办罗春一案件的人,投奔了在丰玉遵联合县当民政科长的二舅闫荷春,巧的很,他刚坐定,县武装部长孙杨就来,跟二舅说县里新成立的武装大队要搞军训,可没人懂军事找不到教官。二舅就说,这不现成的吗?日本军校培训出来的。
   十九岁的父亲就这样成了培训大队的军事教员,培训大队百余名学员,变成三个排,父亲带领学员们在实战中学习,跟日伪军打游击战,一个多月后,就在战斗中负重伤被俘,遭遇了第九死。
    一九四四年十月十六日,父亲和训练大队住在丰润城北黄家屯,中午父亲和队长正在老乡家里休息,哨兵惊慌的跑进来,报告说公路上过去大批鬼子,还开着坦克,他吓得没敢开枪。父亲说他做的对,敌众我寡,开枪等于引火烧身。父亲立刻带领部队悄悄转移。
   从黄家屯经过的这支日军,是独立混成旅团的主力,大约三千人,配备了重武器,从黄家屯向南包围杨家铺。晋察冀根据地最惨烈的一场战斗就发生在这个二百多户人家的小村。日军将正在哪里召开会议的冀热边区特委机关干部和警卫部队八百多人围困在三座山之间的一片凹地。十七日清晨,战斗打响,惨烈的战斗至下午结束,包括深受冀东人民爱戴的周文彬同志共四百三十多位干部战士在战斗中牺牲,是冀东抗战史上损失最惨重的一场突围战,牺牲的人永远长眠在那块被鲜血浸透的土地,而被捕被俘后活下来的,余生因此而受的折磨让多少幸存者怅然悲叹:是命运作祟没让日寇子弹打的更准点。
   十七日这天,父亲他们听到杨家铺方向枪声响了一天,猜测战斗很激烈,却不知道是那样的惨烈,我军几乎是全军覆没,更没警觉自身也处于危险中,他们就住在日军返程的路线上。那天,他们按计划去破坏公路,为扬军威,还打了阵枪。数千日军听到枪声发现这里还有八路,立刻如山洪般袭卷而来,将不足百人的他们,包围在砂仁寺附近。这时,父亲他们才发现深陷重围,他赶紧找队长和两个排长商议对策,却发现队长没了踪影,后来才知是见势不妙藏进柴禾垛。找不到队长,父亲只好独自带领两个排突围,他带领一排冲出包围圈,回头一看,二排没跟出来,只好让一排先向东撤,他又回去带二排。此时,敌人火力更加猛烈,包围圈缩小,子弹如暴雨般袭来,战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父亲一边开枪一边向前猛跑,只听到子弹在耳边呼啸,当冲到河边时,他扫了一眼,发现仅剩下四个战士,各个都跑得精疲力尽,感觉冲出了包围圈,他们瘫倒在河堤上喘气。
    河岸上是一片高粱地,虽已经收完秋,高粱杆却都保留,为的是给八路军做掩护。一直为八路军提供屏障的青纱帐,这次,却让父亲他们没能看到敌人悄悄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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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2 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窗烟雨 发表于 2014-11-12 18:44
父亲的九死一生(十三)
    四四年秋天,父亲回到家乡,经过一系列变故的他,成熟了许 ...

拜读大作,父亲又遇上了一次生死考验……期待下文!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4 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透明秋语 于 2014-11-15 06:05 编辑

  父亲的九死一生(十四)
  枪声响起,紧挨父亲躺着的那个战士叫了一声就牺牲,父亲条件反射的跳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在哪儿,就被第二枪击中,子弹从左腰进去左腹部穿出,他踉踉跄跄的到河边跳下水,却因腰部使不上力干扑腾游不起来。这时日军到了近前,剩下的三个战士,见此情形,放弃抵抗。日军就问河里的是什么人,战士顺口回答,是我们排长。日军就命令战士把父亲拽上岸,三个战士轮流抬着他,押解到丰润县看守所。
  气息奄奄的父亲被扔在院子里,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不时听到有人从身边经过,说他肯定活不了,很快就会咽气。父亲想叫骂,却发不出声音,他想动一动,证明自己死不了,可四肢都好像脱离了身体,他感到疲倦非常非常想睡觉,生的本能让他意识到睡着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就用意志力顽强的抵抗着困倦。
  那个傍晚,残阳如血,看守所大院的地上也是血迹斑斑。杨家铺突围战中被俘的150多干部战士也被押解到这里,许多重伤员像父亲一样躺在冰冷的地上,然后默默死去。
  到了晚上,有个狱医经过,发现父亲还有气息,就给他的伤口涂了点红药水,让其他战俘把他拖进牢房。命硬的父亲,在第二天醒过来,第九次从死神手里挣扎出来。
  醒过来的父亲,第一感觉就是渴,他攒足力气,叫喊要喝水,没人理,他就提高声音又叫,一个看守听了,气呼呼的过来训斥:“叫什么叫?水是你想要就有吗?”,说完,看见这个囚犯还系着腰带,就弯腰动手解,濒死之人无所畏惧,谁触怒他都会遭到报复, 父亲顺势就踢了他一脚。看守大惊:“妈的,这小子真是个不怕死的。敢踢我!”
  出乎父亲和监舍所有囚犯意料,这个看守并没欧打惩罚父亲,而是转身走了。过一会儿,竟然有个看守端着碗水送来:“这屋刚才谁要水了?”狱友赶忙接过递到父亲嘴边,这个送水的看守又低声叮嘱:“以后要什么别大吵大闹。”
  晚饭时,父亲有了饥饿感,狱友喂给他一碗玉米粥。记起上次被关押,吃的都是高粱面,父亲诧异这回看守的态度和监狱的伙食都有改善。后来才知道,是不久前八路军的锄奸队处决了一个作恶多端的管狱员,让狱警都受到震慑,不敢虐待八路战俘。父亲虽然醒过来,可没医没药没营养,他仍难逃一死。冥冥中自有安排,红十字会忽然光临,给父亲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他所在牢房的头铺(囚犯的头儿)也是八路军战俘,这人在伙房做饭,出于战友情义,他从伙房给父亲偷食物,同牢还有一个鸦片贩子,很有钱,贿赂狱警从外面给他买鸡鸭鱼肉,虽然是个毒贩,这人却是非分明,敬佩抗日的八路军,总是把好吃喝分一部分给父亲,就这样父亲的伤不治自愈。到四五年初,已经可以自己行走。
  没了死亡的威胁,还要面临如何求生,这次,父亲完全没有外援,几年抗战,张家房子被烧,田地卖光,沦为赤贫,而且也不知道父亲还活着。孤立无援的父亲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求生,命运弄人,给了他一个看似不错的机会,却让他的余生背负沉重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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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5 06: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透明秋语 于 2014-11-16 11:15 编辑
一窗烟雨 发表于 2014-11-14 18:19
父亲的九死一生(十四)

    枪声响起,紧挨父亲躺着的那 ...

父亲的第九死原来是这样的呀!感谢作者为我们带来的好作品!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5 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一窗烟雨 于 2014-11-16 10:38 编辑

                  父亲的九死一生(十五)
    子弹在穿过腰腹时竟然没伤及脏器,是父亲能存活的关键,伤愈并不等于就能生,战俘还要过审讯这道关口。待父亲刚刚能行走,就被过堂。主审是一个叫田木的日本军官,汉语十分流利,审讯战俘的目的是查找八路军的军火库和被服厂。
     父亲编了套谎话,说自己是徐州的警官,回家探亲被八路俘虏,被迫给他们当教官。这套供词有八分是真,加上父亲把徐州当警官的经历讲得活灵活现,田木信以为真,竟然和父亲聊的挺投机。
    几个月后,父亲和囚犯们在院子里放风,田木经过,瞥见人群里的父亲,主动过来问身体恢复的如何,看田木似乎没有恶意,父亲就回答说完全恢复了,根本没想到田木正在给驻扎丰润的日军挑选战俘做炮灰。

    此时驻丰润县城 的日军是海军陆战队独立旅的一个山炮中队,在中国被地雷炸破了胆,就想出一个办法:用战俘打前站趟地雷。挑了十几个他们认为可靠的战俘编了个“特务班”,班长是四川人,中条山战役被俘的国民党兵。父亲就这样成了日军“特务”。
    负伤和非人的战俘生活,使得父亲面黄肌瘦胡长发乱。日军讲究军容,趟地雷的也不例外。父亲成为“特务”的第一件任务就是理发。这是父亲自被俘以来,头一次出监,虽然身边还有人看押,毕竟是行走在大街上,头上的天空不再被带铁丝网的院墙切割得只剩一孔。耳朵里的麻雀叫声都带着自由的舒畅,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贪婪吸允清新的空气,每一根神经都渴望着自由,他下意识的抿紧嘴唇生怕“逃跑”两个字脱口而出。瞥一眼身边的押解者,父亲苦思脱身良计。他慢吞吞的走,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在路上的行人和街边的店铺寻找熟悉的面孔。似有神助,本村一个同乡从一家杂货店出来,差点跟父亲相撞,二人都认出对方,都没敢说话,只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虽然这次邂逅对父亲脱离困境没什么实质上的帮助,但毕竟让张家知道了他还活着,让已经绝望的母亲重获希望。
    不久,“特务班”随山炮中队开拔到火石营。火石营维持会出面安排日军的驻扎。维持会里有个姓贾的老头,见了父亲不由一愣。这人,父亲给风雷区长当公安助理时结识了本区所有地下交通员,老贾头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老贾头表面是维持会的人,暗中是八路的人。见父亲穿着日军军服,老贾难免狐疑。父亲当然不肯错过天赐良机,乘人不备塞给老贾头一张字条,让他儿子送给区长。很快,区里就回信,指示父亲潜伏,并派给三项任务。
    父亲就按照指示报告日军的兵力部署,并请求组织同意他归队,可组织的回复是继续潜伏,争取在敌人每次出动前把情报送出。父亲只好冒险继续呆在敌营,完成组织部署的每项任务。几天后,组织又指示他给民兵弄步枪的子弹,这让父亲十分为难,因为这个中队没有长枪的子弹,日军只配备手枪,而且对子弹保管的十分严格。最后,他只好冒死偷了三十多发手枪子弹,通过火石营村党支书陈信送给区里。几天后,交通员通知他,敌人已经开始怀疑他,必须马上逃走。父亲以为组织能安排人接应,可交通员的回答让他十分失望。组织只同意他出逃,并没有任何接应的安排。
    没有证件没人接应没人掩护,插翅飞过日军的层层关卡道道盘查吗?逃出后他又能去何处?父亲又一次感到被组织抛弃,像一个没娘的孩子被孤零零的丢进荒山野岭,任凭野兽追逐围猎。总是把组织当做依靠,可当你真的需要依靠组织时,却像正落座却被抽走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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