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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宝宝宝

[文化散论] 《百姓家史》我与家族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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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9 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蓝宝宝宝 于 2013-10-31 08:47 编辑

因为重复了,删除此节。
 楼主| 发表于 2013-10-30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共产前爸爸的手工作坊办得越来越兴旺发达了,妈妈每天的事务也越来越忙。因为没有一个女人帮助妈妈打理家务,妈妈时常忙得晕头转向,夏天大汗淋漓,冬天暖和得像春天。妈妈每天除了带孩子,还得挤出时间给孩子们做衣服。像这样的家庭,孩子们的衣服应该买现成的,可是爸爸妈妈这一对天和地作的伴侣都是守财奴式的人种,他们总是跟钱较劲。他们能自己做的绝不多花费一个铜板,他们甘愿自己吃苦受罪,这是他们的本质。每天天蒙蒙亮,有时天还没大亮,妈妈便在马桶车环卫工人声嘶竭力“倒马桶,倒马桶”的叫喊声中醒来,穿衣起床。妈妈拎着满满一马桶代谢物倾倒完毕,刷洗干净。然后妈妈为孩子们准备早餐,然后提着菜篮子到陕北菜场为家人以及作坊工人购买一天的伙食菜肴,拎进满满一篮子新鲜物返回家中。妈妈每天拎着空篮子去陕北菜场买菜,弄堂邻居们点头招呼“老板娘,去买菜啊。”妈妈也张妈李婶王嫂的点头招呼;妈妈每天拎着满蓝子荤素菜蔬返回家中,弄堂邻居们也点头招呼“老板娘,菜买好了。”妈妈同样与邻居们点头呼应。妈妈与邻居们和睦相处,妈妈从来不与邻居与弄堂里的人吵闹。爸爸妈妈的为人是上海小市民中普遍的那种和睦做人之道,他们轻易不得罪人,不爱发表与自己无关的言论,埋头做好自己的事情,少管闲事,多赚自己的钱,各自自扫门前雪哪管人家瓦上霜便是他们做人的准则。

妈妈买菜回家后,就得给孩子们穿衣起床,然后服侍他们吃早餐,然后洗碗,整理房间,然后洗衣服,再然后拾掇菜肴。每天工友、家人共十几个人的伙食,妈妈一个人在午饭前搞定是非常艰巨的一项事务。期间孩子们还要捣蛋撕磨时间,于是妈妈有时把带孩子的事情交托于辅助工序的工友来完成。

那时祖父已经带着他的两个外甥还有几个辅助工友在上海南昌路安营扎寨,开办他自己主持的手工业作坊了。父亲与儿子分开经营,自立门户各自为阵开创自己的事业。

老兔的儿子——金兔,祖母的小侄子——福其,耿龙(小阿姨的隔壁邻居)这三个人在父亲的团队中为主要技术师傅,尤其是金兔传承了父亲的优秀技术,后来金兔在北京鞋楦技术研究所任总工程师,父亲的这个徒弟在鞋楦业上是出了一点小名气的。这是后话,此处打住。父亲为首的技术人才带着这个核心技术班子以及祖母的大侄子——刘其,还有另外几个辅助工友,组成一个精悍的手工业小作坊,这个坚强有力的团队班子无坚不摧所向披靡。他们仍旧坚守阵地,同心协力,精诚合作,帮助父亲这个鞋楦业的优秀舵手打造他自己的事业。

父亲的手工业作坊的人员显然比祖父的手工业作坊的人员多,技术力量来得优秀。有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胜过一代”便是此意,以父亲为首班子的核心技术力量绝对超过以祖父为术班子的核心技术力量。因此父亲手工作坊的业务是忙得来不及做,应接不暇,红火的势头与日俱增;祖父的手工作坊的业务明显冷落多了,这是明显的趋势,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妈妈的事务有增无减,时常忙得腰酸背痛,焦头烂额。耿龙喜欢小孩子,时常为师母带一下小孩子。在事业丰收的同时,爸爸妈妈没有耽搁爱情结晶的制造,此时我又有了三哥。爸爸妈妈权衡再三,将大哥、二哥带到浦东乡下,由祖母带领。原本可以让祖母到上海带领大哥、二哥的,可是祖父一见祖母不是骂就是打,祖父见不得祖母。爸爸妈妈也不敢违抗祖父的意志,因为祖父在家中是个雄老虎。父母只能让大哥、二哥去乡下,于是原本如活孤孀似的孤苦伶仃的祖母又有了两个孙子的陪伴。

爸爸妈妈的爱情之花绽放很有规律,每过两年便结一次硕果。三哥出生两年,已是共产后,于是我从妈妈的艳丽花朵中蹦了出来。

51年土地革命运动开始,运动在全国方位大张旗鼓深入开展,打倒地主、富农,土地改革拉开序幕。祖父、爸爸妈妈在上海,他们在上海的阶级成分是小业主——小资产阶级,但他们乡下有田地,于是乡下的阶级成分也得挂上一个殷实的称号。爸爸的原籍划分的阶级成分让人哭笑不得,乡下拥有的田地被划成了一个奇怪的阶级成分:中农——小土地出租。

那时爸爸的小作坊还红红火火的开放着艳丽色彩,我还是一个婴儿,以上这些都是以后我从母亲、小姑姑与二哥嘴里得知的。我记得我依依呀呀学说话的时候,蹒蹒珊珊学走路的时候,耿龙时常抱着我去弄堂外面街上兜圈子,到商店买糖果或苹果给我吃。

祖父每次来我家时,是我们哥妹几个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妈妈会买好吃的给我们吃,会烹饪好吃的菜肴给我们吃。尤其我是最受爸爸妈妈宠爱的一个子女,因为我上面是三个哥哥,我这排行老四的女儿在爸爸妈妈的心中是他们的宝贝,掌上明珠。

我还是学龄前儿童时期,我就受到爸爸的专宠。爸爸是个大孝子,他经常要回浦东乡下看他的母亲,我的祖母。爸爸每次到浦东乡下去,就带我一个人去浦东玩。很小的时候,我总喜欢在爸爸身边转悠,爸爸总喜欢把我带在身边来炫耀女儿的出色。因为爸爸最疼爱我,他觉得在几个儿女中,我最聪明,也最漂亮,所以爸爸把我爱得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有一次,爸爸把我带到浦东去看她的母亲。父亲帮助祖母锄花生地草,心肝宝贝的我跟在父亲后面转悠。忽然我只觉眼冒金星,头晕目眩,顿时不醒人事,头部、脸部鲜血直流,眼前一黑,昏倒在田间。原来我被父亲的锄头柄打着了头部。因为父亲在前头锄草,没看到身后玩耍的我。父亲见状,急不可待,把毛巾捂住我出血伤口处,抱着我飞也似的直奔(那时还没有公交)高桥第七人民医院。父亲一路狂奔,一场意外险,抢救及时,没有大碍。脱离危险,一场虚惊,父亲吓出一身冷汗。我幼小的心灵深处对父亲深感亲情暖意,倍加对父亲的热爱。

又一个星期天父亲再次带领我去浦东乡下看望祖母。父亲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凡是星期天,爸爸有空就去看望祖母。那天是晴天,白天他帮祖母干些农活,晚上他与祖母说说话。因为祖母已经缺少了夫爱,还继续守着有名无实的婚姻真的很可怜。这次父亲让我在祖母处住一个星期,到下个星期再来浦东,带我回上海。我自然很乐意,有玩哪不好啊。

那时我感到祖父也很宠爱我。因为祖父从来没有给哪个孙子孙女买过任何东西,可是祖父居然给我买了红皮鞋、洋娃娃、彩色画笔,把我乐得跳了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13-10-31 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记得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应该是在学龄前,童年时代的我,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纯真好动。家中有亲戚朋友来,我就好奇,这个瞧瞧,那个看看。我就是没有看到过外公,在我的印象中没有外公的身影,其实我还未出生前,外公已经奔赴天堂,到极乐世界去报到了。

母亲告诉我,她出身在贫雇农家庭。母亲娘家没有田地,离东海很近。外公农忙时帮地主富农家做零工,农闲出海打渔,维持艰难贫困生活。但是,地主富农对外公、外婆也不坏,外公外婆空闲打打鱼,生活虽然清苦但还是自在。母亲又懂事,知道兄弟姐妹多,小姑娘时候就帮助外公到集市卖鱼,在家做麻袋花,懂得帮助父母挣钱养家,减轻家庭负担。共产前大多数穷人家的女儿不上学,挑一家好一点的婆家过门,延续香火,也就是上上大吉,心满意足的事情了。

母亲年轻时漂亮,做媒的替母亲物色了上海有小产业,乡下有田有房的工商小老板,而且男的又是一帅小伙,这样的一门亲事。当然母亲与父亲是老法婚姻,父亲长什么样,在未圆房前,母亲是根本不知道的。自从母亲嫁给了父亲以后,就做起了上海的俞家老板娘。但是母亲还是保持着善良贤惠的本性,不像父亲那么市侩、私利。

我小时候,外婆时常来上海。外婆告诉我,在解放战争期间,浦东的亲戚都逃难至父母浦西家。父亲吝啬,又没在其他地方买房子。仅有居住的房子面积不大,全家几口人就挤在这楼上小阁楼内。尽管楼上房间也经过扩大改造,比起其他人家要大多了。但乡下亲戚全部挤往浦西,自然十分拥挤。父亲自然无话可说,对待母亲身边亲戚,他要说也不能说啊,只能克服。

外公、外婆、大舅、小舅、大阿姨、金阿姨全部逃往上海。听外婆说,大阿姨块头大,与金阿姨、外婆三个人睡一个床铺,睡到半夜,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连人带床,轰然坍塌,把家人从睡梦中惊醒跳起。于是外公看此情形,不愿再在上海呆下去了,并且他看不惯小作坊的一切,看不惯上海里弄里的一切,他毅然回到浦东乡下。情愿去过乡下苦难,而且正处在战争威胁,随时有死人可能的危险生活。上海英租界的喧哗,与上海小市民的生活外公实在不要看,受不了,也不愿意受。他坚定信心,迎着那解放战争的号角返回浦东。

我的外公回到浦东后,正临解放战争在浦东高桥东海沿海一带打得如火如荼,战争正处高潮之际。解放军冲锋陷阵,死伤无数。据幸存之人回忆说,当时我军损失惨重。在父亲老家长沟东头,尸体如山,血流成河。

我的外公回到浦东的家,解放军强攻敌人一碉堡制高点,怎么也攻不上。敌人炮火猛烈,封锁开阔地带。我军强攻,死伤惨重,无法接近敌人据点。部队战士苦于当地地形不熟悉,兵荒马乱,要逃的农民早逃到上海租界去了,这时候还到哪儿去找向导。当地的民兵又都怕死,没一个人站出来,愿意带路,攻克敌人碉堡。要知道,冲锋打头阵,头前带路,死的概率在98%以上,活的概率在2%都不到。天知道,外公既然自告奋勇毅然决然一头栽进热火朝天的激烈战争中去了。敌人又一次猛烈炮火的射击,战斗又一次打响。外公带着解放大军先遣部队,冒着枪林弹雨,第一次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跟着作战先遣小精干队伍。他们扛着炸药包,这次要去解决敌人强大的火力封锁据点,这次战斗是决定整个战斗的关键起始。我军部队猫腰前进,小心谨慎匍匐向前移动。敌人的炮弹不时在阵地前爆炸,情形对我军非常不利。可我军要拼死向前冲啊,不能原地踏步、不动,否则这敌人的碉堡据点难解决。外公没有犹豫,马上第二次又带领小分队小心匍匐前进,炮弹在他身边前后左右的阵地上不时的炸响,子弹在外公耳边呼呼穿过。外公还是勇往直前,此时没有退路,临阵脱逃,枪毙无疑。我军发起第三次猛攻,外公带领小部队又一次猫腰向前移动,冲在最前面。此时一颗呼啸而来的炮弹不偏不倚打中了外公的身体,外公中弹倒下,被前线救护民兵用担架抬下线来。小部队随即往前冲锋,吹号手吹响了总攻,冲锋的号角。拔掉了敌人的碉堡据点,占领了制高点。一场人民战争随着外公的倒下,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我的外婆得到外公中弹的消息,连夜从浦西母亲家火烧眉毛的赶回了浦东家。那时医疗条件又差,医疗小分队也没有及时救治外公。他们将外公抬回家时,弹片击中外公的身体要害之处,已经无药可救了。外婆眼睁睁的看着外公痛的满地爬,满床滚,叫喊、挣扎。最后不治身亡,活活痛死在家中。在外公十几天的弥留之际,外婆问他有没有话要说,是不是后悔不该回浦东,也不会惨死在炮火之中。外公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表示并不后悔,最后安然闭上眼睛,坦然自若奔赴天堂。

我就不懂,那时父亲为什么不带外公到上海来医治呢?这解放军怎么也不顾为他们带路而取得胜利之人的死活呢?可能都有方方面面的原因吧。每次外婆诉说外公被弹片击中身体,在家中活活痛死的惨景,我忍不住悲哭、悲伤、悲叹、悲从心来。又一个屈死的亡灵在共和国的土壤中英魂不散。当然外公后被追认为共和国的烈士,可是家属也没有得到什么优待。小舅照样被从外地工矿下放到老家农村,当然后来又被调到了安徽工矿单位。

在我学龄前儿童时代,50年代儿童入幼儿园受教育的概念在国人的脑子里似乎没有意识与概念,就是父母这样殷实的家庭也是不沾让自己的子女进入幼儿园的边,何况父母是一个铜钱要他命,守财奴式的上海小市民。父母就让我在弄堂里与家中到处游玩。我还清楚的记得,我最开心的时候便是爸爸带我到上海各条马路上的各个著名的点心店品尝好吃的点心,诸如南京西路上有名的王家沙、乔家沙、陆阳邨等著名品牌店,店内有琳琅满目的各色点心。陕西路上有专业生产一包鲜汤卤汁的生煎包子点心店,三角花园有各种美味内陷的水磨粉汤团点心店,西藏路上有上品位的菜肉大馄饨点心店,四川路上有独具一格的锅贴与牛肉汤点心店等等。父亲疼爱我的方式便是有空便带着我周游上海滩,让幼时的我有幸大尝上海滩的名点。儿时的我口福不浅,荣幸之至。还有一个我儿时很开心很浪漫的记忆,那便是爸爸有时会在傍晚前,还没吃晚饭前陪同祖父与我到时应弄堂对面的陕北菜场门前摆的点心挑担这儿,替每人喊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菜肉大馄饨。那挑担上做的特色点心别有一番风味,吃在嘴里鲜在心里,是我小时候在爸爸这儿曾经感受到的一种浓厚的上海街市的生活气息,是我学龄前印象中颇深的美好亲情浪漫回忆。

可是爸爸的市侩面目那时也映入我的脑海之中,我的爸爸不是没有钱,在我稍大一点的时候,我感到爸爸很小气。我看到食品店的橱窗柜台中,各种颜色的奶油蛋很漂亮,我看着那些好看的蛋糕就有食欲的眼球与味觉效应。我不想走,我想吃,可是爸爸舍不得给我买。后来我依稀记得我的爸爸说过“买一块蛋糕不贵,但是我有六个孩子,买6块蛋糕就贵了,我还是省一点过生活,细水长流的好。

56年中国掀起了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公私合营政策在上海城市普遍展开。爸爸的手工业小作坊被共产合营,我的祖父与爸爸的手工业小作坊成功被合并收为国有企业——上海鞋楦厂。厂内最大的私方业主便是我的爸爸。爸爸刚被公私合营后,爸爸在厂中担任主要部门的负责人。因为爸爸熟悉业务与技术,公方代表不得不启用我爸爸擅长的技术才干,那时候,我的爸爸担任供销科、业务科与技术科的全权总管;爸爸最得力的徒弟——金兔技术精湛,担任技术科的科长;祖母的小侄子——福其虽然技术也好,但是动作慢,担任技术科副科长;爸爸的第三个徒弟——耿龙,技术不是最好,担任技术科一般科员;祖父担任技术科副科长,因为祖父年纪稍大了,应该让贤了;祖父的两个外甥担任生产科的正副科长;爸爸与祖父手工业作坊内的其他员工,随着作坊公私合营的运动程序进入上海鞋楦厂,在各车间部门发挥骨干作用。

每年过年,我的祖父还是到我们家过年。那时他虽然一直与小老婆——长脚居住在南昌路,但是过年他回儿子家过年,已经不带出亮的小老婆耀武扬威的出现在我们家中了。毕竟已经共产了,他的暴君脾性改了很多。那时祖母也不再来上海,她的心已经死了,带着大哥与二哥在乡下无声无息的过着、活着。祖父很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尽管她不爱祖母,但儿子毕竟有他一半的结晶。母亲时常在我面前说“这老头子喜欢儿子,但不喜欢老婆,但他怎么不想想儿子是有他的母亲才有老头子的儿子的,这暴君老头子就是专制。”我的祖父与我的爸爸父子两人碰在一起时,祖父总是与爸爸大谈特谈国家大事,还谈论他们公私合营后的小唐厂长。我很小时候就听祖父经常大骂特骂厂中的不法领导“小唐那瘪三,什么都不懂,这样那样的瞎指挥,这国营的上海鞋楦厂必定败坏在他的手中,死在这瘪三的手中。”祖父那时的身体很好,气色很好,每每到我们家来时,祖父声情并茂,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总有说不完的话与爸爸叙谈。

期间祖母到上海来过一次,向祖父讨要生活费,并到上海鞋楦厂组织上说明此事,要让单位出面解决此事,但是均未成功。爸爸让祖母别再嚷嚷了,没用,祖父说没钱,厂方又有什么法子干涉工人家中的事务。祖母当初不去法院状告祖父重婚罪,如今祖父与小老婆的婚姻既成事实,你大老婆再嚷嚷也没用了。爸爸妈妈只能自认倒霉养着明明有老公的母亲,而且这父亲有钱养着小老婆。我的母亲甚至于这样说“当初我是帮着婆婆的,让她捍卫自己的权益。如今情况已经变化了,既然老头子喜欢长脚,不喜欢婆母,那我们也只能喜欢老头子喜欢的人了。”

我在学龄前时,我的爸爸经常带我到浦东去玩。我看到我的大哥与二哥站在浦东乡下槐树庄小学升旗仪式的大操场上,大哥那时五年级,二哥三年级。大哥别着三条杠的大队长标志,二哥别着二条杠的中队长标志分别站在全校队列中,那时我就感到大哥二哥好威严,好神气,好开心。

我还清楚的记得,大哥小学毕业后,爸爸将大哥的浦东农业户口迁入上海浦西市区户口。大哥到上海入户理由是到直系亲属爸爸妈妈户口所在地求学。那时上海进入中学也要进行升学考试,但必须有上海市常住户口,大哥考进了上海市新群中学。大哥那时的学习成绩很优秀,爸爸让他进入上海求学这个做法是正确的。那时有政策规定,凡是到城市直系亲属所在地求学,农业户籍不受限制的可以转入城市非农户籍。可是我的爸爸在对待子女大是大非原则性的大问题上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将大哥的户籍转入上海,但是没将二哥的户籍同时转入上海。因为作为自认为很明智的父亲,他明明知道中国的政策是个什么样子,他明明知道中国农民遭受历代统治者的血腥盘剥,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他明明知道中国存在着巨大的三大差别:城市与农村的差别,工业与农业的差别,工人与农民的差别。这三大差别在现阶段是不可能被消灭的。爸爸的这个原则性错误犯得低能,如果以后能认识也就罢了,可是爸爸始终没有认识错误。他将二哥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以至于后来二哥逐渐长大,看到哥弟妹们一个个享受上海人的待遇,而他只能在乡下与祖母两个人忍受农村的苦难。这天差地别的境遇使得二哥心灵受到了深重的创伤,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刺激,转而身体上产生了众多的疾病。从此以后二哥的思想一直处于失衡状态,压力与负担总是围绕着二哥的意识层面,耿耿于怀的心境很长一段时间折磨、摧残着二哥的精神世界。好在浦东改革开放后,二哥才脱离了那农民状态的束缚,才走入生活正轨。二哥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要不是浦东改革开放,我这个农民身份将伴随我终身,我就像全国各地的老农民一样,每月只有100元的生活费,死活随你自个。你们哪怕是上山下乡在农村,只要不与农民结婚全部回到上海,即便与农民结婚了,这个知青身份也到死都不会改变,不至于与农民一样享受国家阳光雨露每月100元的照射滋润金。”二哥的话是对的,父母的错误举动有时真是怠害子女们直接的祸根。

我从小深受爸爸的宠爱,过着城市小家碧玉的生活。爸爸手工业作坊的工友们给我一个爱称——乖门虎。爸爸在上海鞋楦厂上班时候,还带我去过他上班的办公室,厂内的员工们都来看私方代表家的大小姐,他们非常宠爱我这个活泼玲珑的乖门虎。

58年爸爸带着我踏进了上海西康路小学的大门。我模模糊糊的依稀记得,同年我的爸爸单位里捣鼓起下放的热潮,爸爸是厂内最大的私方人员。这个血口子,随即自然在我的爸爸头上大刀阔斧的展开。爸爸为了不拖累我们全家陪着他下放原籍乡下,于是个人自愿报名支援内地三线建设,去向是甘肃兰州。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 07:1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我在上海学生时代的那几年中,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十分美好的。虽然那期间国人的生活普遍苦难,但是上海城市的生活与全国其他城市相比显然要好许多,农村的生活更不能与之相比,而且爸爸妈妈上海小市民的殷实经济使得我在那段时间内居然没有感到苦难。母亲还是把我们兄弟姐妹的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很难看出多子女家庭的艰辛。客观的说我与大多数苦难的国人相比,我的童年时代、学生时代属于是幸运的。因为爸爸妈妈把曾经在大上海打拼的钱财逐渐用在了子女们必须的花销开支上。

那时候,我几个阿姨的子女们都是上海郊区的乡下人,他们羡慕我们是名符其实的上海人。我那时候有一种趾高气扬自以为荣的幸运感。

共产后,我的小姑姑与我的姑父(一个旅馆工人)结婚后,一直没有生育,他们的夫妻生活维持得还相当融洽。他们领养了一个女儿,我的表妹与我同龄同届。这个领养的女儿很孝顺,但是小姑姑有祖母那种寿头怪脑的个性。她居然还去领养了一个低能儿子,小姑姑的奇怪令人难以理解。

期间,祖母带着二哥在浦东乡下过着悲苦的生活。我与我的表妹经常在浦东乡下度过我们的暑期生活,我们那时去乡下是以度假、游玩的姿态去度过的,如果以像二哥一样一直生活在乡下的苦难姿态来度过的话,那样的生活便没有什么浪漫而言,那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迎风飘扬,农村亩产万斤粮,城市大炼钢铁,人民公社大食堂吃饭不要钱般的穷折腾风气缠得人透不过气来,浮夸风盛行,国人过着苦难的生活。尤其在农村更为显著,在上海有爸爸妈妈的安排掌控,我们兄妹几个总算过得还体面。城市的生活明显比农村好上数倍,妈妈在其中发挥了大半边天的作用。

暑假期间,我曾经去浦东乡下,那次表妹没在场。二哥沉默寡言,每当我碰到二哥,就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因为二哥从小在乡下与祖母过着清苦的生活,缺少母爱。那时我还小,但我也能理解二哥的心情,我感到心情很沉重。

二哥去河浜洘沟,这是当地抓鱼的一种方法,我跟着二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二哥背着洘斗,我提着蓝子,小哥妹俩无声无息默默地走向河浜,那个情景想起便悲切、心酸。二哥为求两条鱼改善伙食,省一点菜钱,生存艰辛,我想起来就会涌泪。

我站在岸上,看着二哥做抓鱼前的准备工作。因为我一个女孩子家家,帮不到什么忙。二哥把裤管卷到大腿,下到河里,开始两头接好土堰,然后开始用自制铁皮洘斗一斗水一斗水地往土堰外倒,待河浜中间水洘完,鱼便躺在河泥之中,于是就能抓鱼了。洘沟抓鱼此活是很辛苦的活儿,要洘一下午的时间,二哥好不容易把水洘干,准备抓鱼了。哪里知道随即赶来一伙当地的凶狠强人,那些人的年龄比二哥大,又强横,又有他们家自己人撑着。二哥只有一个老祖母,一个上海小妹妹,哪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不劳而获,像强盗一样,强行下到河里,把鱼抓走。还不让二哥抓一条小鱼,并把我与二哥赶走。他们抓了鱼之后,立刻开堰放水,哪怕一条小鱼也不让二哥抓。当时我大哭,二哥没有流泪。他知道搞不过他们,只有受伤的心在流泪。二哥明智,他们有人帮,你有谁帮呢。人欺人,强欺弱,中国社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任何地方反映着人性丑陋的一面,这是丛林性质等级社会反映在儿童中的现象。二哥把裤管扯下,背着洘斗,我提着空蓝子,返回家中,悲凉场面我至今想起泪流满面,二哥所受的心灵创伤何止如此这些。

妈妈是怎么样伤感,送走爸爸去甘肃兰州的,我已经没有印象。因为孩提时代的我毕竟幼稚得傻帽,随后妈妈一个人担起了这个家庭的重任,妈妈是怎么样坚强的拉扯着我们兄妹几个走在艰难的道路上,那时我是天真无知得不知不觉,现在回想起来妈妈的平凡与伟大是让人感动与流泪的。

我在西康路小学上学的时候,还很不懂事。不肯帮着妈妈做家务,只是在逢年过节时,妈妈烹饪菜肴时,我会提着酱油瓶到时应弄堂对面陕西北路上的酱园坊中打酱油。那“酱园”两个字很大,镶嵌在店堂间的正面墙壁上。酱园的左面卖油盐酱醋,右面卖粮食制品,诸如大米、面条、面粉、饺子皮、馄饨皮等等。母亲每次要到几处米店看好哪一处米店的米好,然后让三哥拿着米袋去背米,背一次米的重量起码是30斤至50斤,这个活小女孩担当不了。

我们浦东的亲戚来上海玩,尤其是小阿姨每年都要送农副产品给这位上海的大姐姐以及我们这些外甥吃。母亲感激之下便让我拿着小铝锅到陕西北路上的点心店去买有一包鲜汤卤汁的生煎包子感激、招待亲戚。

小舅那时在湖南新乡市一个铸铁厂内当了车间主任,与厂内的一个新乡市的城市姑娘谈起了恋爱,后来与姑娘喜结良缘,并把新婚妻子带到我们家。我在那时第一次见到了小舅与小舅妈,没过几年小舅带着年轻的妻子下放到他的老家。因为小舅有原籍老家,也就是妈妈的娘家,也是浦东。

爸爸在兰州的时候,每个星期总要写信给妈妈与孩子们。妈妈虽然也扫除过文盲,但是爸爸每回来信,妈妈总要我们念给她听。我与三哥最多念爸爸的来信,妈妈说“爸爸的来信是写给大家的,所以你们要看,要念给我听。”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我小时候有一个温暖如春的家,洋溢着春风般的气息,抚摸着我天真无邪的心灵。爸爸妈妈疼爱我的举动,如一股温泉涌出,滋润着我的心田。经历过严冬寒冷的滋味才能感受、深知与理解春天温暖来临的幸福。人的一生从婴幼儿成长到儿童、学生再到青年、壮年直至老年,在我眼前如淡淡清云清晰飘过。自从我上山下乡后,我所忍受的是太多的压力,我的命运太悲凄。但我始终有着一颗蓬勃向上,奋发进取的心。

常言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爸爸妈妈对我的疼爱与呵护,在我幼小的心灵种上了一棵亲情弥足珍贵的意识小苗,他们的榜样在我心中树立起一面不倒的旗帜,尤其是妈妈的勤奋、好学、聪明、进取。哪怕是在我以后人生道路上前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时,我还是幼稚得天真无暇,不了解社会,懵懂得只知道亲情的感受。亲情的魔力是能够催泪的,活力的激情是灿烂无比的;向上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爸爸在甘肃兰州那时还是壮年时期,每年他都有一次两个星期短暂的探亲假假期,那时我还在上海市西康路小学上学。爸爸每年回上海一次,便是体现我们一家团聚,亲情花朵集中绽放的时间段。爸爸每次回上海时是我们全家欢乐的日子,我与家人都兴高采烈,欢天喜地的迎接爸爸的到来。每到此时妈妈便会准备拾掇我们喜欢吃的食物,做很多好吃的点心给我们大家吃,诸如做各种美味内陷的包子,包粽子,做汤团,包馄饨,做八宝饭,煮百合绿豆汤,做糯米装藕,煮熟后切薄片蘸绵白糖享用;妈妈做的菜肴品种也是丰富多彩,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妈妈的烹饪手艺是自学的,很出色。诸如油炸肉、(回锅肉)鸡丝蛋卷、里脊肉包圆、炒什锦、三鲜煲汤等等。在妈妈离世后,我是再也吃不到如此美味的食品了。妈妈小时候虽然没有上过学,读过书,但是妈妈的手艺却是多面手的。妈妈还自学裁剪,缝纫我们的衣裤;妈妈还会做鞋子、拖鞋、打毛线。妈妈的女红手艺是一流的,妈妈心灵手巧,妈妈的天赋悟性特强。妈妈是后来单位中的生产标兵,劳动能手。妈妈爱爸爸,孝敬公婆,爱护子女,妈妈是一个具有中华美德,勤劳善良,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我爱母亲,敬重母亲是因为妈妈的美德是无可挑剔与指责。

爸爸在大西北——甘肃兰州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说得好听一点爸爸是支援国家三线建设,说得实际一点是爸爸为了全家的生计去的外地,咬牙坚持在大西北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打拼。在两年后的一天,爸爸打电报至奶奶小侄子——福其的老婆家,福其的老婆在我们一条弄堂内居住。爸爸让她收到电报即刻赶至兰州,接她老公回上海。因为福其忍受不了兰州恶劣的生存环境,他与爸爸是同在一个宿舍居住。福其到兰州后,思想状况出现了可怕的凝固,上床睡眠不脱衣服裤子,最后不脱袜子,甚至于不脱皮鞋,什么话也不说,再然后说胡话不起床,不上班,不进食。因为他从来不喝酒,不是酒醉糊涂,而是精神受到打击,忍受不了艰苦生活环境的刺激,导致压力显现,神经错乱,连自己的饮食起居都成了问题。工厂派父亲陪他去医院诊治,确定为精神压抑症,工厂决定让他离开兰州皮鞋厂,允许他户口迁回上海。因为这样的人国家三线建设还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记得我将近小学毕业的时候,二哥最后来过上海一次,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上海老房子(南京西路1244弄)与新房子(上海普陀区大渡河路开开公寓)住宿。那时我还小,对爱情的概念似懂非懂,模糊不清,爱情意味着什么,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摸不着边际。我看到二哥到上海时,两眼通红,显然是痛苦不堪,伤心落过泪的。原来那时二哥已有了心上人,意中人是一个村上的姑娘,他们已经有很好的感情。但遭到母亲的坚决反对,理由是上代人的恩怨,这家人家祖上曾经与父母有过过节,有过纠纷。二哥是上午来的,下午就走,二哥哭着离开了上海。我感到父母是在用上一代人的恩怨扼制下一代人的幸福。他们不理解子女的心情,子女在想什么,需要的是什么。二哥已经很惨了,他不能拥有如兄弟妹妹们一样在上海的一切,他连自己在农村所找的心上人还要遭到父母的阻拦。父母横加干涉,父母是自私的......

我是在64年考进区重点上海市七一中学的。那时上海进入中学求学还是要进行升学考试的,不是现在的九年义务制教育模式。同年大哥考入上海交通大学(理工科专业的大学,大哥所学的具体专业是机械制图)

66年下半年华夏大地上遭受了一场举世无双,空前未有,长达十年的大浩劫。社会上一片混乱,“文革”运动如一股黑妖风一样席卷全国各地各个角落,横扫一切意识领域,涉及刺激到普通人的灵魂。当年学校内便停课闹革命,让学生投入、参加到各种组织中去,参与、进行各种活动。别有用心的坏人趁着上面的风向,明目张胆打着各种“革命”的旗号,组织、成立各种“革命”组织,挑起人斗人,扰乱社会正常秩序的活动。从中央到地方,中国人好像波澜不清的无头脑人,随着运动的展开,全国各地掀起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一时上社会一片乌烟瘴气,如阴沟里冒出成串成串的陈年腐臭气味。好人被打倒,被推入阴沟洞,坏人耀武扬威,占领运动主阵地。

大字报、大批判,噼里啪啦奏响了运动的前奏曲,运动阴风串串,民众被阴风围困着,懵懂着。运动如翻江倒海、铺天盖地的势头向着中华子民汹涌扑来。中国大地一度被阴风统治着,麻醉着,上海的各大专院校中、各文艺团体、各厂矿单位、各农村社队各自不同同程度的出现了文革运动的种种劣迹。

我们七一中学的操场上、室内灯光球场上、小礼堂上、大礼堂上、新教育大楼上、老教育大楼上、教室中、实验室中、化验室、图书室、教师办公室中、教研室中、校长办公室中、书记办公室中、走廊上、过道间凡是能见缝插针的地方,全都被革命小将贴上了如湖千层鞋底似的大字报,贴得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挂得满满厚厚,沉重晦气。今天攻击这个教师,明天谩骂那个班主任,后天揭发被人遗忘的教研室主任。运动层层深入,接着走资派被人提出来,运动烈火烧到了校长、书记的头上。

66年暑假我正与表妹在浦东度假相聚。期间二哥在农村的生产队有事到上海,路过上海南京西路的老房子,妈妈将家中遭爸爸原厂——上海鞋楦厂造反派抄家的事情告诉了二哥,二哥没有在上海停留,当天回到浦东便说“妈妈让你即刻回上海,上海家中出事了。”第二天我回到上海,妈妈便告诉了我,造反派半夜包围宅居,强盗抢夺财富的全过程。

父亲在兰州这儿还没触及到什么,母亲在上海这儿触及灵魂之风已经刮到。母亲没有一点防范之心,为时已晚,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暑期的一个晚上,时钟刚敲12:00点,夜深人静,人们正在熟睡之时,上海鞋楦厂造反派们已经悄然逼近我家住宅附近。造反派们守候在房屋周围,悄悄的趁人不备,出其不意,突然闯进民宅。大门是被造反派们踢开的,随后是破门而入,进行大肆掠夺。母亲与众兄妹们从睡梦中惊醒,被如强盗似的掠夺吓得胆战心惊,魂飞魄散,犹如碰到旧社会的强盗抢劫。造反派们进到屋里,开始翻箱倒柜,进行抄家活动。土匪肆虐,强盗们眼都红了,有的细软根本也不登记,就往自己兜里装。残忍程度不亚于旧社会的强盗、土匪抢夺,肆虐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母亲眼看着自己与父亲前半生打拼的血汗钱要付之一炬,顷刻之间呆若木鸡,面如土色,不省人事,被兄妹们救醒。我第二天赶回上海,当天得知如此状况,受不了惊吓,支持不住,吓得头昏眼花,当场晕地,被众人扶住。

母亲几天滴水不进,饭米不沾,深受打击,人立刻苍老了许多。勤勤恳恳,辛苦劳作,勤俭持家,艰苦打拼的血汗钱被强盗们洗劫一空,母亲的心情受到严厉的打击。那时候祖父经常从南昌路他们的家特地赶到南京西路我们的家开导母亲,因为父亲不在上海,在外地。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从爸爸妈妈的口中得知,爸爸的单位已经在兰州皮鞋厂,不归上海鞋楦厂管理。上海鞋楦厂造反派先到祖父家中去抄的家,没抄到什么。但被祖父的小老婆——长脚一句话坏了大事,她说“我们这儿什么财富都没有,有的话都在他儿子媳妇这儿。这句话提醒了那帮子坏蛋,于是他们摸黑闯入我们的家,肆无忌惮的抄家抢劫。妈妈一个女人,缺少了男主人的主持,自然而然的听天由命了。

我从母亲嘴里得知我们家被抄去了不少的财产,小金块有好几斤,还有各式金器,如金项链、金手镯、金手链等等,还有银行存款......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这恶毒的造反派还每天追逼母亲,从浦东到浦西的拽来拽去,说是母亲把财产转移到浦东去了。其实母亲没有转移财产,存单还是放在上海自己的家。母亲实在是走投无路,挤牙膏似的又被逼出了几张存款单子。这些存款单子,父亲曾经与母亲说好了是留作给孩子们今后求学、生活贴补家用的,这些存款单大多被逼出,所剩无几。

再后来,又有国家公房房管所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这些公房原本也是大房东的私有财产,早在共产后被收为归国有财产。房管所办事人员逼母亲交出二楼住房,比土匪、强盗还穷凶极恶......后来母亲请人帮忙拆除了他们曾经自己扩建的二楼,于是不知咋的,房管所的管事人员没有再如虎狼一样紧追不舍。

父亲在兰州也无能为力,只能任凭他们折磨母亲,按理说父亲单位已在兰州,不归上海鞋楦厂管辖了。母亲又不是鞋楦厂职工,他们更没理由来抄我们父亲的家,但谁与你说理啊。母亲被造反派东拉西扯,折腾的东倒西歪,死去活来。那祖父姘妇说财产都在他儿子这里,这一句话不要紧,可就把母亲逼惨、害苦了。这些钱是父母亲辛辛苦苦打拼攒下来的,根本没有祖父的份。祖父是上海鞋楦厂的职工,他连自己的大老婆都管不了,还哪来的钱在儿子处。一星期下来,母亲被上海鞋楦厂的造反派逼迫着浦西浦东两地折腾,说是母亲把钱藏在浦东,就把母亲拖往浦东;母亲说没有,又把母亲从浦东拽回浦西,继续逼供信,定规要逼出母亲辛苦打拼的全部血汗钱。母亲眼看快要支持不下去了,简直要发疯的当口,造反派们收敛了他们的不法行为。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不小的收获,也怕真引起不测,发生人命事故,于是就没有继续再追踪逼迫母亲。

最后一点钱还是被母亲藏了起来,那是孩子们眼前要用的生活费、学习费用、救命钱,母亲终于度过了难关。父亲每月90元的工资,是当时技术工最高级别的工资了。去除他自己的生活必需费用20元,还每月给祖母10元钱作为祖母的生活费,父亲将余下的60元钱全部寄往上海给母亲,作为母亲在上海家庭生活中的必须开支用钱。如果还不够,母亲就用从虎口藏下的这些钱贴补家用。母亲还是把家庭支撑了下来,仍然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表面平稳、安定。哪怕打击再大,母亲还是坚强地活下来,挺了过来。

运动当年的冬天,上海马路上红小兵、红卫兵、造反派、革命小将等等革命群众组织的干将们像牛头马面的牲口群蠢蠢欲动,在马路上、弄堂里、各学校团体单位间互相串联,革命大串联吹响了号角,上海到杭州,上海到北京,上海到全国各地,全国各地到上海,小将们、造反派们的热情空前高涨,如无业流氓一样畅游祖国大好河山。什么步行串联、乘车串联不要钱,直捣鼓得交通秩序大乱;夏天街道上睡着革命小将,弄堂中挤睡着革命小将,各大专院校的礼堂中,小将们集体统舖展示行为艺术风采,世风败坏,不成体统。革命大串联浩浩荡荡,第二年的春天势头不减,运动舵手几次天安门城楼上接见革命小将......

67年我初中毕业,67届毕业生读到了两年的初中文化知识。最后一年中便是糊里糊涂的参加文革运动。我小资阶级的家庭出身,与红小兵、红卫兵组织自然格格不入。出身红五类(工人、雇农、贫农、下中农、无业游民)的同学大都参加了革命组织,他们占领了运动的主宰位置,斗争他们的异己。他们划出了黑七类——地、富、反、坏、右、资,(包括大、小资产阶级)以及高级职员子女专座的位置。他们把出身黑七类子女的同学归在那专座的位置就坐,然后斗争黑七类子女,喝令这些同学认识、检查父母的罪行,悔过自新,与剥削阶级的父母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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