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骆涯洐 于 2012-2-4 08:39 编辑
粗布被的往事 蓝朵 现在家里什么被子都有,皮的、毛的、丝绵的。可我就是舍不得婆婆为我织的那两床粗布被子,一直铺着。那是布票时代的遗留,是婆婆真情的遗留。结婚的时候,各自把被子抱到一起就过日子了,那个时代不讲究穿戴,衣服破了补补,是艰苦朴素。因此没觉得布票紧张;有了孩子,家中有些支援,也还可以应付。孩子渐渐长大了,被子小了。全家一年的布票、棉花票,除了给孩子做衣服,余下的怎么也不够做一床大被子的。天冷了,我很为难。婆婆知道这件事以后,从家里捎来一床里面三新的粗布被子。被面是紫色大方格的,很漂亮。被里是白色的,新棉絮软软的,看着就暖和。是婆婆自己纺织的。虽然是粗布,因为是好棉花,线纺得细、匀实,布织得细腻。把儿子高兴得跳高。 家里是棉产区,每人每年可分些棉花。但是,家中人口少,分的棉花不多。为了这床被子,婆婆把家里几年存的好棉花都用上了。我一直非常感激婆婆。我与婆婆交往不多,只见过几次面。印象中是位小脚老人,六十多岁,高高的个子,大眼睛双眼皮,身体比较壮实,人勤快,少言少语。猛一看好像有些木讷。一次,婆婆来看望孙子,在我们这住了些日子,闲聊中,对婆婆才有了认识。她是个苦命的人,从小父母双亡,姥姥把她带大。家里很穷,十二岁就把她许配给我们家当童养媳,团养着。大了,才圆房。我公公在共产党的游击队里当队长,很少回家。家中里里外外的活,什么都得婆婆干,最累的是下地,从种到收哪一样都得她动手。农闲,就是弹棉花、纺线、染纱、织布。几十年,养成了勤劳、能干,沉默寡言的性格。在心中,儿子和女儿是她最大的安慰;有了孙子,让她高兴了好长时间。她曾跟我说:“孙子让她心里有了盼望”。我们相处得很融洽,她到处夸我是好媳妇。天渐渐冷了,看到我们床上铺得很单薄,又成了她的心事。住了不长时间就要回去,怎么也留不住。临走,用家里所余的布票给她和妹妹一人扯了一件做上衣的布料。她高兴得了不得,一直说:“这布比她自己织的布好看多了,做件褂子过年穿。” 春节我们回家过年,婆婆告诉我又给我们织了一床炕被。还说:“这床炕被织得太粗糙了”。我问她:“家里不是没棉花了吗?”妹妹的一番解释,我才明白:这些棉花是从烧火用的棉花柴里那些还没有绽开的棉桃中扒出来的,家里叫扒棉花柴。这样的棉花棉絮短、色彩黄。纺出的线粗糙不匀实。但是婆婆用心,布织得很密实。浅绿底、深绿条纹,看上去与好棉花的差不了哪去。我说:“回去装上麦秸一定很暖和。”婆婆说:“不用装麦秸,我这又扒了些枯桃棉花,再扒上点,找人弹弹,铺床枯桃棉花的吧,比麦秸的还暖和。”我们在家的日子,有空婆婆就扒棉花柴,还动员了妹妹一起动手。我也加入了扒棉花柴的行列。没干过这样的活,手嫩。一天下来,手指火辣辣的疼。婆婆不让我干,但我心中过意不去,还是坚持着。一天,不留神把手指划破了。婆婆拿起我的手,擦着血,拿纱布给我包扎。这时,我才发现婆婆一手老茧,手指处裂着血口子。我要给她的手指也包扎上,她不干。说:“把手指头包上了怎么干活啊?”是啊!虽然说冬天没农活,家里洗菜淘米、生火做饭、喂鸡、喂狗……哪一样都得动手啊。她是忍着疼干了这样,干那样。为了让我们的炕被厚实些,她用带血的手指加紧扒棉花柴。看着婆婆手指上的血口子,我好心疼。这床炕被包含了婆婆多少无言的心血啊!到我们走,这床炕被终于完工了。为了给我们忙着织炕被,到过年她的新褂子也没做上。 回到单位,托人找一位老中医给配了点专门治裂口子的药膏,寄了回去。过了一段时间,妹妹来信说那药膏挺管用,婆婆手指裂的口子好多了,我这一颗不忍的心才算放下了。 这两床粗布被子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婆婆给我送来的温暖啊,让我终生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