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小学路

霜染枫丹

     我是满族人，据祖父告诉我，我家这一支人先祖为契丹耶律氏，到了清朝后属于皇太极部下，从医，后改为白姓。鳌拜一族被贬到庄河后，皇太极一族也有很多被赶到到了大连庄河，祖上到庄河后允许跑马占地，就居住在庄河长岭子，有2个屯子。我是2岁多因父母干革命去了，被祖父带到庄河抚养，我还记得家中的祖坟橡树特别高大，我和妹妹经常在祖坟那里玩，夏季很凉爽，有很多野花，我会插满一头。墓碑和现在看到的那些古碑一样，有汉文和满文，祖父能认得一些满文，我一个字也不认识了。1958年大跃进时祖坟被毁，允许迁坟另葬。爷爷带着我去迁坟，他一直说我是个男孩就好了，但满人的女孩也该记住祖坟的样子，我当时小不理解，懵懵懂懂的感觉祖父有些无奈。迁坟后墓碑不许迁走，被当做了修水利的建筑材料。还记得家中有很多线装医书，后被姑姑带走一些，余下的在文革中被祖父偷偷地烧了。在这样的氛围中，我小时候很自由，祖父希望我像男孩子一样有担当，我怎么调皮都不会被责罚，若不听话，会被祖父很厉害的打。
      1956年春，我还不到6岁，生产队的牛车给各家拉土，车把式和祖父抽烟闲聊，我就爬到牛车上拿起鞭子赶牛车。我是站在牛车上，牛一走车一晃悠我就摔到车下，车从我身上过去，我在车轮中间没压到我，我爬起来继续去追牛车。祖父大惊，觉得我太不好管教，当年九月就把我送到了学校，多报了一年的年龄，祖父说了一些好话，做了跟不上学习就不上了的保证，这样我就成了一个小学生。
      我很喜欢读书，把课本都背了下来，拼音还是老式的，我都能记住。虽然我年龄多报了一年还是最小，可成绩不差。1957年6.1节这天，我加入了少年先锋队，是班里的第一批，还清楚记得老师的讲桌上用玻璃瓶插上了2把槐树花，教室里弥漫着槐花的清香。我和大家一起宣誓，带上了红领巾，特别高兴。老师教大家唱“六月的花儿香，六月的好阳光，，，，，，，”
         1958年的秋天，庄稼收割以后，生产队晚上还要深翻地，我们小学生就被分配去打灯笼照亮。快入秋的时候，就实行了大锅饭，统一到生产队吃饭。大食堂只有早上交一筐粪才给一块很小很小的发糕。祖父就每天都起得很早去捡粪，早饭时领到那块小发糕掰成两块给我和妹妹，苞米粥很稀，我经常吃不饱但不会说。
       快入冬了，学校要求集体住宿，集体开火吃饭。每个宿舍是三间或是四间房子都打通，修成大通炕，一个个铺盖卷紧挨着，我那时小，就感到炕头望不到炕梢。祖父给我带了一个狗皮褥子，还给我买了一个小镜子，还有梳子和洗脸盆。老师说我褥子厚，被派到了最炕梢，离烧炕的灶最远。狗皮褥子被老师拿走给谁用我不知道也不敢说，心里很憋屈，但想到祖父说不能哭，因为哭没有用还耽误事，也就记住是哪个老师拿了，我没哭。
       全校学生我是最小的一个，长得也矮，吃饭抢不上，给打一勺吃了后没饱也不敢要，怕被人笑话。但是谁抢用我的脸盆镜子梳子我不同意就打架，很多家没给孩子带这些东西，有的欺负我小就抢。我打不过就不上课在教室外大喊，但不会骂人，因为骂人会被祖父毒打。教室里也就不安生，老师听到了会批评欺负我的同学，也会对我做思想工作，说互相帮助等，我根本不听，绝不妥协。就这样不长时间就基本没人惹我了。祖父每个礼拜都会来学校看我，怀揣着一玻璃瓶水，带几粒维生素给我吃，我就带着祖父找到了拿走我狗皮褥子的老师要回了狗皮褥子，祖父带回家了。
       这样的放羊式教学，我觉得挺快乐，每天就是疯玩。祖父说只要课本都背下来就可以玩。我们班最大的同学比我大五岁，大家熟悉了他们都很护着我不让别的班级同学欺负我。有个女同学和我一个屯的，比我大3岁，每天都是她给我梳头洗脸，照顾我穿衣服，我自己是不会去洗脸的，就没有需要洗脸的感念。她一直照顾我到我离开老家，成了我最要好的同学和闺蜜，我回大连都是先到他家落脚。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的大锅饭学校集体生活，我的书包里一直会有一块很顺手的石头，用来“打老瓦”，把一块石头立起来，隔十步远用手里的石头击打，每打倒一次前进一步，谁最先前进十步为赢。书包里还会有几块小石子，用来抓子用。祖父给我买了一本新华字典让我藏起来自己偷着认字，然后给我找一些当时的宣传三面红旗的小人书，还有一些宣传材料。我会找个隐秘的地方通过查字典看这些东西，大炼钢铁同学们都去搬矿石，我太小老师不敢让我去，这时我最快乐，会在宿舍炕上拿着字典看一天小人书，这样多认识了不少字。
      一年多过去了，到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学校的集体伙食办不下去解散了，我就没有地方去上学。家里没有粮食，那时指标是每人每天四钱粮。秋冬我开始捡地里风干后的菜叶子，挖稻草根磨碎了，把一种枯树叶子摘回来泡软用磨磨碎后沉淀，做成所谓的”淀粉”吃，公社还会来人开会作指导。砍大白菜留下的白菜根是好食物，能找到几棵特别高兴。祖母是大家闺秀，结婚时陪嫁很多很多，祖父就拿祖母的陪嫁衣服，缎子被面，布料等物到山里人家偷偷换一些吃的回来，主要是地瓜干，山里人家在山上偷着开点小荒种点。我和妹妹那时穿的衣服也都是祖母嫁妆衣改的，特别漂亮。就这样我在家里荒废了2年没上学。
     这2年我特别疯玩，看了电影穆桂英挂帅，就用柳树条扎成一个头大的圆圈。从三面穿上柳条拢到一起扎起来成一个三棱形，就是一个头盔，找2片结实的玉米叶子，从根上一撕，就成了上窄下宽的一个大披针形叶片，把2片叶子根部插到“头盔”拢住扎在一起的地方，就是2个翎子，用各种野花插到头盔上，特别好看。我记得祖父栽种了一大丛六月菊，黄黄的花朵是我“头盔”上首选的装饰。然后手拿一根玉米杆当做长枪，别提我多威风了。只从我发明了这个行头以后，屯子里的小孩子都开始行动，我们分成2队“布阵”，玩各种“原创”游戏。
     我家不远建了一个水库，修水库挖出来一些烂树根，祖父说这些烂树根在天黑了会发光，坟地里的鬼火就是这个道理。我就和妹妹白天找几块烂树根在小溪里洗干净拿回家，夜晚掰成小块沾点水贴到脸上，躲在暗处，看见有人来了就跳出来大喊，能吓人一大跳，这时可高兴了！没几天大家都会了，就晚上都贴在脸上在街上一起玩，一个个兴高采烈的。不知怎么回事我们屯子里流传一首儿歌“撒古拉，撒古拉，，，，，”小孩子一起唱，谁都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可也没有别的可唱，就还是继续唱。前几年看一个日本电视剧，里面好像唱这首歌，我们能联系的老伙伴都打电话联系，认为可能是一首日本歌曲。
       没上学的这2年，祖父开始给我借书看，我看过大小八义，很想学武术，祖父说找不到老师。看过警世恒言等有好几部，借助新华字典，我能认出来字，但有些意思不懂，祖父说就认字，并用树枝在地上写出来记住了，不用懂。
       初秋的一天下午，老师来家里对祖父说，很多孩子已经在学校读书一段时间了，希望我和妹妹也能回学校读书。这时每天已经有3两粮食供应了（我家是吃供应粮），田里有很多野菜，我和妹妹在稻田地里野稗子有米粒的时候撸了很多野稗子穗，能用磨碾碎蒸窝头，还有一块菜园子祖父种了些菜。这样祖父就让我和妹妹回学校读书。我正常应该上五年级了，妹妹是三年级。老师建议我们留级，说我们上学时年龄小，留一级还是班里最小的。这时祖母因为贫病交加已经瘫痪，家里需要人做饭照顾，加之妹妹性格弱害羞，坚决不上学了。我也感到留级不好听，就说直接上五年级，若留级我也不上了。祖父和老师商量让老师借给我3年级4年级的课本，让我自己补上，直接上五年级，老师同意了。为了我能补课，祖父专门给我买了2斤煤油，每天在灯下我自己按照课本自学，星期天我就到山上捋野菜，妹妹支持我不让我干一点家务活。到六年级小学毕业，考初中的路上有一条大河水很深，祖父背着我去考试，我以很好的成绩考上了初中，庄河第五初级中学，全乡就这一所初中。我分到了前三十名那个班，那年我不到11岁。

休闲在清迈

霜染枫丹 发表于 2023-12-27 11:12
是啊，小时候生活虽苦，可心中特别快乐，正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祖父在当地有些名望，他带我参加了很多他 ...

哈哈哈，欣赏您的性格，有个性。

黄煌长

欣赏您的佳作！晚安！

古堡牛郎

我也是满族，正红旗。

山水人家

您的记忆力真棒，欣赏精彩回忆佳作，清晨问好。

海儿心

你的祖父真好，你小的时候聪明，顽皮，好学。小时候吃苦能使人早熟，对一生的成长也许是好事。

霜染枫丹

黄煌长 发表于 2023-12-26 04:23
欣赏您的佳作！晚安！

黄老师早上好！欢迎您。您有耐心看了我这篇有点长的文字，我很感谢~~祝您冬安，多保重！！

霜染枫丹

古堡牛郎 发表于 2023-12-26 04:52
我也是满族，正红旗。

欢迎古堡老师，早上好~~谢谢您的支持！那我们是同族人了，向您致敬！恭祝冬安，吉祥快乐！！

霜染枫丹

山水人家 发表于 2023-12-26 05:40
您的记忆力真棒，欣赏精彩回忆佳作，清晨问好。

山水人家老师早上好~~，一直得到您的鼓励，特高兴，谢谢您！哈哈~~现在还记得，赶紧用文字记下来。您看了以后是否就理解了我做不成淑女的原因了，下辈子争取做个淑女。

霜染枫丹

海儿心 发表于 2023-12-26 06:03
你的祖父真好，你小的时候聪明，顽皮，好学。小时候吃苦能使人早熟，对一生的成长也许是好事。

海心儿老师早上好~~
当时是没有选择的，主观客观都把我扔在了那么一个境地，还好，现在活得轻松了。谢谢您支持。冬安~~

逍遥伯爵

您祖父老人家的家教其用心良苦啊！
老人家家教虽然严格但从您的文字叙述中不难读出您对老人家的敬重和祖孙的爱....。谢谢霜染枫丹朋友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