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晴岚 于 2023-6-2 10:04 编辑
老屋的变迁 写了春天的足迹回放后,老是想起舒伯特的一首很好听的艺术歌曲《暮春》,脑子里萦绕的是“那明媚的春风已苏醒,它轻轻地吹……天地间万物正在变化”的美妙歌词。 说起变化,生命中,多少变化都如火车驶过时的一路风景,转瞬即逝,已然忘却。最能引发感想、与我有切身利益、能触动心怀的,是老屋的变迁。 老屋,即婆家的房子,我嫁过去最初创建的小家,它是上海闹市一隅最常见的石库门房子。现在它看起来破败、老旧,早该拆除,却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前算是上海人不错的居舍,这么说,是与棚户区或者有些弄堂房子作比较。若与我从小住到出嫁的娘家大楼房子比,显然又差了一截。 老屋有煤气,却没有卫生间。早晨,拎着马桶的居民陆陆续续走出弄堂,他们要穿过一条不算宽的马路去倒马桶。对从小住大楼房子用抽水马桶的我来说,拎着马桶行走,是弄堂里清早的一道风景。婆家住弄堂第一栋,紧挨马路,倒马桶不用走很多路,那些住在弄堂深处的,就大不方便了。我常会瞎想,若有朋至远方来,这时候恰巧遇上,是拎着那玩意儿打招呼,还是放下?继而思维又会发散,万一不小心绊了一跤……那些年,倒是从未见有人跘脚。 出了弄堂大门,就是马路。小贩们的摊位挤挤插插,摆满了马路的两边,各式各样的农副产品自是目不暇接,也就有了买卖主之间的讨价还价声;偶尔还会看到俩摊主为争地皮吵架甚至动手的闹剧;车子慢慢驶过,司机向行人吆喝的是“当心,车子”,而拎着马桶穿梭于人与车空档间的居民嘴里吆喝的是“当心,马桶”;远远近近的自行车铃声,又是马路集市交响乐中的一串音符。这一切,是底层百姓最俗的市井生活图,氤氲着人间烟火气。 底层百姓也有不安分、道德水准低下的撩妹男,他自有撩妹的办法和渠道。邻居谭某,四十多岁,开裁缝铺,老婆在菜场工作,常年做早班。这厮看女人的眼睛是直勾勾的---一副好色之徒的范儿。他家靠马路边有门,闲暇之余裁缝就勾搭上了一个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的摆摊女。那天清晨六点的光景,我外出经过他家门口,就看到了摆摊女闪进了他的家门,然后门就关上了。 整治市容环境后,强行拆除了临时摊位,马路上不许摆摊。这下马路上宽绰了,也干净了,而买菜要多走路了。变化打破了惯常的陋习,难免会按下葫芦浮起瓢,找不到平衡点。但提升城市的文明程度,拆除马路上的临时摊位是必然的趋势。 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搬出老屋的好多年后,房管所给每户人家装了抽水马桶。我婆婆的抽水马桶安装在距她的床约四十公分的地方。倒粪站拆除了,区里的“消灭马桶”指标完成了,老太太却是闻着尿骚味入眠。 走进老屋的大门是一个天井,里面住有六户人家。在第二代渐次长大后,娶妻的嫁人的与我们一样,陆续搬出了父母的房子,有了自己的新家。留下的第一代都是熬过了岁月、雪染华发的八十以上的老人,即便年轻时露出大奶子、扯破短裤头都不肯停下打架之手的老娘们,时过境迁,过去充盈心中的恨意,随着满脸的核桃纹而干瘪,她们相的关系也变化了,能互照应了。 八十年代后期,边上的棚户区拆迁了,据说我们石库门本来也在拆迁规划里。后因资金问题,拆到我们弄堂这堵墙就拆不动了。于是,老屋的人盼拆迁盼了三十多年,终于在二O二O 年,拆迁的阳光照到了石库门,这一天虽然迟到了三十多年,蜗居在老屋里的人,还是苦尽甘来。这一变化,倒是葫芦和瓢都雀跃在同一水平面,拆迁同意率几乎百分百。 前几天,去老屋居委会办点事儿,顺便看看还没拆毁、生活了十多年的老屋。也只能在弄堂外向里张望,一把铁将军锁住了黑色的大铁门。 透过铁门圆孔看弄堂,长长的通道再也没了孩子们从横弄堂穿到直弄堂的欢快身影,没了大声说着粗话下棋打牌的男人,没了阿姨妈妈互相招呼的絮聒……仿佛他们钻进了时间隧道,在地球上销声匿迹了。只有一只野猫,正猫视眈眈地打量着我。 封闭老屋窗户和大门的是水泥墙,好似死囚插在背上的亡命牌,矗得那么的决绝和无情,可天井仍然被天空俯视,这是遮不住的风景。斯时,儿时喜欢爬墙的欲念涌上了心头,好想翻越进天井,看看每家门口最后撤离时的残余痕迹,看看曾经的烟火气是否还留下余韵尚能撩动心曲。想到此,鼻子一酸,赶紧走人。 二十大后,上海加快了老旧房子拆迁的步伐,人民的幸福感会越来越多,这是党和政府的决心和重任。虽然,破旧的老屋还占据着记忆库不舍离去,偶尔会拨弄心底一隅的怀旧之弦,但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永远不会改变。
(网上截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