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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地震的漫长寒冬 萧毅
1975年2月初,冬春交季的东北天气很冷,我刚从上海探亲回到丹东部队。那天晚上,待在政治处宣传股办公室,因营房停电,便在微弱的蜡烛光下给家里写信报平安。 突然,头顶上楼层夹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楼上有人在移动桌子。紧接着,室外也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震得窗户玻璃哗哗直响,一阵阵轰鸣声打破了宁静的黑夜。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是雷声还是炮声?我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发布的地震预报,难道是地震发出的声响…… 此刻,我已来不及多想,赶紧起身往外跑。桌上的蜡烛已被震倒,屋内一片漆黑,只好沿墙摸出去。 团部机关的办公大楼,是一幢两层楼工字形棕红色砖瓦结构的建筑,前楼是司令部,后楼是政治处和后勤处,中间由走廊连接。冬天为了保暖,后楼的大门已用木条封死了。 我刚跑到后楼的转角处,突然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震耳欲聋,整幢大楼开始摇晃,头顶上的楼板像要塌下来似的吱吱乱叫,脚底下的水泥地剧烈震动,双脚就像被地面紧紧地吸住了抬不起来,心好似吊在喉咙口蹦蹦直跳。 一阵剧烈的震动后,地震的震峰过去了,楼里的人纷纷涌向前楼大门,一楼到二楼的楼梯被挤得水泄不通,门也被撞坏了,连接前后楼的走廊砖墙外壁被震裂开一条5厘米的缝隙。 我刚跑到大门口,只见作训股丁参谋在下楼的人群中使劲地往上挤,口里直喊:“闪开!快闪开!” 他好不容易才挤上了楼,飞快地跑到值班室,迅速地提起冲锋枪,扣动扳机就向窗外空中扫射鸣枪报警。 “哒哒哒哒哒”连射5发,子弹像流星似地划破了漆黑的夜空,黑暗中子弹打断了楼旁灯光篮球场的几根电缆。营区里沸腾起来,住在平房里的人,争先恐后地从屋内夺门破窗而出,一片喧哗,人声嘈杂。 此时,团部家属区也很混乱,人们纷纷跑出宿舍。政治处组织股吴股长从睡梦中惊醒,夫妻俩各自抱起一个孩子跑了出来。 “老吴!你的大闺女呢?”突然有人问他。 他这才想起来老大还留在家里呢,当时黑灯瞎火的,在慌乱中,他们两口子只是把2岁的小儿子和4岁的小女儿给带了出来,而将6岁的大女儿落在屋里了。 吴股长准备返回屋子去找,可他婆娘死拽住他不放手,直到地震间隙时,才摸黑进屋救出了丫头。是啊,吴股长可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一家五口人的生活来源全靠他了。 半小时后,我奉命进入大礼堂,检查房屋塌方情况。这时,余震还在不断地发生,墙上和壁顶的石灰仍在哗啦啦地往下掉,塌方随时可能发生。我疾步如飞地冲了进去,迅速兜了一圈,赶紧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当天晚上,我和团部机关的那些人,蜷缩在室外的大客车上睡觉,冻得直打哆嗦,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我率电影组前去慰问驻防在急流奔腾的鸭绿江边的十连和十一连。晚上,放完电影后,大家伙都在室外露宿,我只好挤在营部解放牌卡车的驾驶室里过夜。幸好驾驶员小张,是我下乡浙南山区的老乡,他每隔一小时发动一次车子,为我驱寒取暖,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冬夜。 第三天下午,电影组又来到了驻扎在群峰环抱的大山沟里的七连和八连。晚上放完电影,我不敢进屋睡觉,就跟大伙一起,钻到冰冷的铁舟中过夜。半夜里冻醒了,一看温度计,哇!零下24度,人快被冻成冰棍了。我只好爬出铁舟,壮着胆子跑进屋里取暖,直到 天亮一刻也不敢合眼,靠在火墙上熬夜。 第四天下午,我们返回了团部驻地。晚上,我和通讯股周参谋一起,来到机关办公楼前楼底层他办公室,睡在窗台下的办公桌上。办公室双层窗的内层窗开着,外层窗虚掩着,只要地震一来,便可迅速跳窗逃离。我静静地躺在桌上,还是能感觉到桌子在轻微地抖动,好像电动催眠床似的。 第五天晚上,我们住进了团部搭在大操场上的野营帐篷,因是简易的单帐篷太冷了,就在帐篷里烧火盆驱寒。 地震发生后,营区的部分生活设施瘫痪了。由于水管冻住了,致使锅炉无法烧开水,我们只好用水壶到机关办公楼里去打冷水,然后回帐篷放在火炉上烧开。每次,我都是提心吊胆地快步跑进去,打完水返身拔腿就跑,一刻也不敢停留在楼里。 一周后,沈阳军区拨来了一批帐篷。机关睡的是棉帐篷,我们政治处的人员睡一个大的棉帐篷,用舟桥板铺作床,并生了一个大火炉取暖。连队睡的是布帐篷,十多人挤在一个布帐篷里,靠人多人气旺取暖。干部家属睡的是简易棚,用竹竿和油毡纸等围着床搭成简易棚,一家人住在几个简易棚里,靠身体接触取暖。有些干部的妻子,还千里迢迢地赶来部队,与丈夫同生死、共患难,真是难能可贵、精神可佳。 全团上下齐心协力,防震抗灾,总算度过了那个寒冷漫长的冬天。 事后才知道,这就是1975年2月4日19点36分,发生的7.3级海城地震,波及了周边地区。这一年,还连续发生了营口、辽阳和吉林等地的地震。田副团长的老婆,在下班路上,高耸的烟冲砖塔震塌了,不幸被掉下来的砖头砸中身亡。 在那段时间里,我们始终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记得那年的夏天,部队赴辽阳地区抗震救灾,团里机关大部分人员都去慰问灾区了,我留守营房。政治处陈副主任也去了,把老婆和孩子送回了湖南老家,让我晚上睡在他家看房子。 当时,余震还在延续,为了预防地震,我挖空心思地想出了一个地震报警的土办法。我把床移到窗户旁边,在窗台下搁个凳子;并在离床不远的桌子上放一个啤酒瓶,瓶口朝下,瓶底朝上,在上面放一个小脸盆。地震来时,只要桌子稍一晃动,啤酒瓶就会倒下,上面的脸盆掉在地上会发出咣当的响声。我接到地震“警报”后,可以迅速翻身起床,爬上凳子翻窗户跳出去。 在地震的那些日子里,虽然心里有点害怕,但时间长了就疲了,防震的警惕性也渐渐地松懈下来。第二年七月,又发生了唐山地震,我们团干部股的杨股长,老丈人和丈母娘反应迟钝,屋顶塌下来被压死了;老婆和两个孩子躲在炕沿边倒塌房梁的空隙间,死里逃生,幸免于难。 沈阳军区和北京军区五个军开赴唐山灾区抢险救灾,在那场震惊中外的大地震中,解放军指战员肩扛手挖、救死扶伤,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抗震抢险献青春,救灾助民立新功。”的光辉篇章。 …… 如今,回想起那段抗震防灾的艰难岁月,当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