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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点坐落在离古镇八九里远一处缓缓增高得斜坡上,有二三百个半大孩子生活于此,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里条件非常艰苦,常常吃不饱,早晨能喝到稠稠的红薯块粥就着几块用盐腌得特别咸的萝卜就已经很不错了。中午菜是红薯粉条,晚上是炒红薯片,到现在我一看到红薯胃就泛酸水。下乡半年几乎没见过荤腥,因为没有油水,面黄肌瘦像个难民。在农村我对吃过此生最香的一顿饭印象深刻:接近年尾,青年点唯一一头猪被杀了,肉被全部卖掉用作菜金,买油盐酱醋一类的。留下的只有猪板油,经过熬制炒菜时放一勺,这已经是很好的改善生活了。但即使这点猪油也让我们几个要好的知青惦记上了,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里,我们几个撬开伙房打饭的窗口,将一个比我还瘦的知青硬生生塞了进去,潜到伙房仓库偷了一小碗白花花的猪油,又生生的把他从打饭窗口拽出来。事不迟宜的我们半夜就在宿舍里点起煤油炉,将几天舍不得吃攒起来的大米饭用猪油一顿猛炒,再放点盐,临起锅把从外面菜地拽的几根葱切成葱花放入,猪油炒米饭那个香啊估计整个青年点都能闻到。幸亏是半夜,否则还不知道会招来多少“饿狼”。这顿饭是我人生最难以忘记的,即使今天名厨烧的山珍海味也无法与当时那顿猪油炒大米相比。因为太香了,我吃的是一个米粒都不剩,再看看其它几位,舔着油油的嘴唇,拍拍自己肚子,打着香香的饱嗝,意犹未尽盯着油亮没有米饭的锅底,估计再有同样的量我们照样吃它个一粒不剩。吃饱的哥几个已经心满意足钻进被窝,想着反正猪油已经到了肚子里,管他明天怎么处理。第二天伙房开火炒菜居然没有被发现,被幸运躲过,否则会开大会批评当众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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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早上天格外寒冷,刺骨的北风刮着,农活是到麦地里锄草松土,握锄把的手被冻得生疼,只有时不时搓搓手或把手揣进袖口取一下暖才能继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在这时,一个壮实英俊的中年空军军官从远处走了过来,我一看是父亲的老战友,贺龙军校最好的同学。他和父亲同期进校,最后成为空军第一批飞行员,现在是空军轰炸师的副师长,他的部队就在我下乡附近。
“叔叔,我太想了!”
我真是喜出望外,什么也没拿,请了假跟着父亲的战友就走。吉普车穿山越岭几个小时后把我送到坦克师穿上军装,实现了再次当兵的理想。我激动异常,始终无法相信,也成为我人生当中最快乐的事。经历了艰苦恶劣的环境,就更珍惜当兵的机会。
在我人生最关键的时候,是父亲的战友把我带到部队,让我在部队的大熔炉中得到锻炼、培养、重塑,我一直怀着感恩的心,感谢他和他太太。他们待我如亲儿子,在我当兵的5年中,几次到部队看我,写的信比我父母还多,一直不断的鼓励、关心、教育我。就是上前线也是他们全家到部队为我送行,我叫他们爸爸妈妈。在部队时他们一直嘱咐我:"做一个合格军人,不搞特殊化,不给父母和他们丢脸"。只可惜父亲的战友已经去世,想起当时自己的艰难,想起他把我带到部队,想起自己命运由此而改变,就更加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