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忆南 于 2022-8-12 11:37 编辑
山边有一条小路 那是一条从城内通往山边的小路，八十年代我在山边的一个单位上班，天天要走那条小路，如今时不时地还会想起它。 小路有四百多米长，三米多宽，夹在两所疗养院中间，所以小路的两旁没有任何风景、只有围墙。小路有缓缓的坡度，一直通到山边，从那里向右拐、进入与山平行的疗区道路，在那里有一个部队机关、三所疗养院、一所学校和一座村庄。这些单位的人和车都不走小路，因为再向右边、会有一条与小路平行的大路，从山边直通公路，所以只有步行的人才会走小路，小路显得很寂静。
那时我坚持每天步行上下班，一早一晚在我行走小路的两个时间段，正是两旁疗养院的早饭和晚饭时间，广播里会播放优美的轻音乐，我迎着朝霞或是披着夕阳走在小路上，心情会很轻松、很愉快。
与我同方向行走小路的人我很少碰到，与我反方向行走小路的人我会天天碰到，其中三个人因为和我行走小路的时间段相同，所以每天都要和他们见两次面。 其中一个中学生小伙子，永远是精神抖擞、大步流星，从我身边走过时会感觉到他咚咚的脚步声。一位大约有六十岁的老先生，走路慢条斯理，常常是微皱眉头、一幅思考问题的状态。还有一位中年女士，穿着讲究、举止文雅，尤其是那烫着大波浪的头发、打着发蜡、一丝不乱，从我身边过去时，会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每天与他们在小路碰面，可是从未打过招呼，甚至连点点头、对视一下眼光都没有，也许是大家都太矜持了，也许都不善于和生人搭讪，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可是毕竟是天天两次碰面，一走上小路，也许先碰上这个、也许先碰上那个，如果哪天没有见到其中一个人，便会猜想是不是迟到了？是不是有病了？渐渐地这三个人成了我走上小路一种默默的牵挂，虽然我连他们是在哪个单位住着都不知道。
有几天没有见到那个小伙子，不是学校放假时间，他不可能不上课呀？是不是骑车子走大路了？又过了许多天，还是不见小伙子露面，心中的疑惑加重，但我没有地方去打听，也不知道向谁打听。
有一天去小城的医院，请中医开点药调理身体，挂了号坐在大夫面前、正要讲述病情，却一下楞住了，那大夫不是别人、正是天天碰面的那位老先生。老先生也认出了我，相遇几年、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当他给我把脉时，我暗自好笑：天天碰面，算不算相识呢？拿上处方我终于说了一句：“原来你在这里上班啊？”似熟悉又非熟悉的话，老先生笑着点点头，客气地站起来送我到门口。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小城太小了，那天我取了药正要离开医院，却在门口看见了那位中学生，他坐在一辆自行车上，一只脚上裹着石膏，推车子的可能是他的父亲。我什么都没想，赶紧走上前问他怎么了，原来他在体育课上伤了脚骨，难怪这么多天没有见他。他的父亲见我们认识，很疑惑地问他：这位阿姨是——？他儿子很爽快地回答：我们天天在路上碰到。
和那位女士后来也认识了，同样富有戏剧性。我坐单位的汽车去城内办事，完事后司机说还要给单位买回去一桶涂料，我们进了一个部队办的涂料厂，开好票后一位身穿工作服、戴工作帽的女同志热情地给我们装涂料、配颜色，临走司机要办桶的押金手续，那位女同志笑着说：不用办了，用完送来就行了，司机开玩笑：你这么信任我们呀，女同志却指着我说：我和她天天见面的。因为我嫌涂料呛人，也怕身上沾上涂料，一直坐在驾驶室里，听她这一说，才认出原来就是小路上碰面的那位女士，她穿着工作服、戴着工作帽，我又从没有听过她的口音，难怪没有认出来。我赶紧从汽车上下来，还是那句话：原来你在这里上班啊？
从此，和小路上的人有了微笑、有了招呼，早哇！上班呀！下班啦！中学生的脚好了以后，还是天天走小路，我曾关照他：脚刚好、要小心，走慢一些！那位女士在不穿工作服的时候，仍是那么文雅、时尚，有时我们相遇时会站着说一会儿话，还有那位老中医，有时也会停下来，问问我服了他的药有没有作用。后来我还陆续地知道那个中学生要考大学了，那位女同志是住在山边那个部队机关，部队机关马上要搬出疗区了，那位老中医竟然是小城很有名望的大夫，他告诉我马上就要退休了，而我不久也调离了小城，不再走那条小路了。
许多年过去了，我曾回到小城，专门在以前我行走小路的那个时间段又去了小路，小路还是那么长、还是那么宽，还有那么缓缓的坡度，我特意慢慢地行走着，雨后、洒满朝霞的小路清新、干净，两旁疗养院的喇叭仍旧送出悦耳的歌声，有鹅黄色的蔷薇花伸出高高的围墙、飘散着清香，迎面遇见几位挑着山货下山的村民，还有一些上班的、上学的路人，可是昔日我那三位路友却没有出现。 其实我知道不会再遇见他们了，那位中学生早该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了，那位老中医也早已退休安度晚年了，还有那位女士、跟着爱人的部队不知去了哪里，他们是否也像我一样常常想起这条小路呢？
人生路漫漫，不知要走过多少不同的小路，之所以在脑海中深深地记住了那一条，不是因为路的特别，而在于行走那条小路的岁月，是岁月让我记住了小路，记住了和我共同行走小路的路人，来来往往、天天遇见，看似平常、却难忘记，茫茫人海、得以擦肩，不是知己、却是缘分！
难忘山边那条小路！难忘小路上的朋友！难忘行走小路的那段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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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12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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