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6-7 18:51 编辑
106、吃嘛嘛香
现如今常听人抱怨,没食欲没胃口,吃什么都不香。咱也不例外,究其原因,除了年纪不饶人、食品安全日渐堪忧之外,我想恐怕当数久违饥饿的滋味莫属了吧? 记得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曾经在《汤姆·索亚历险记》中说过:饥饿是最好的佐料。 诚哉斯言!知青时代的我们,饥饿如影随形。套用一句流行的广告语:真的是“吃嘛嘛香!” 且不说我独处一隅,青黄不接时瓜菜充饥的留守时光,就说生活相对稳定的代课日子吧。身为知青,我自然享受不到商品粮油的供应。好在上级用返销粮的指标为我解决了后顾之忧,每月28元的代课费也让我有了生活的底气。不必再为砍柴烧火费劲,也不用为挑水做饭劳神,一日两餐,自有学校的炊事员代劳。 炊事员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很多,丈夫是公务员,独子在这所学校念小学。那个年代的独生子女户可不多,难免引起旁人的微词甚至猜测议论。然而夫妻二人不为所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不知何故,无论男女老幼,师生们都称她服务员,不像别的地方根据彼此年龄差异选择婶、嬢、嫂、姐之类的亲昵称谓。看得出来,师生们对服务员尊敬有加,甚至有些敬而远之的味道。听林老师介绍,服务员是正式职工,用今天的话说,那可是拥有编制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啊。 在食堂搭伙的人不多,除了初中班的全部住校生,还有家庭不在附近村寨的老师,总共将近四十人。服务员负责食堂的一日二餐,包括为全校师生提供开水。伙食账务则由事务老师兼管。 记得那时的伙食标准是每天一角钱。学生们交的大米和蔬菜则按市价计算,多退少补。 服务员尽职尽责,对人绝对公平公正。绝不会师生有别,也不因亲疏远近而厚此薄彼,每一份米饭都逐一过称;菜肴一分四盆。就餐时无论师生都以先来后到为序,十人共享的一盆菜放到厨房前的空地上,大家围着菜盆蹲在地上就餐。盆中菜少汤多,不见半点油腥,师生倒也文质彬彬互相谦让下饭足矣。只是那定量的米饭就像二师兄偷食人参果时抱怨的一般,还没品出味来就翻着筋斗地滚下肚了。 学校一日两餐的时间分别是上午十点和下午五点。与生产队不同的是,午间没有饷午(饭)可吃,晚餐时间太早。本来半斤米的定量就只能混个半饱,加之日复一日清汤寡水更让肠胃雪上加霜,不等就寝早就饥肠辘辘头昏脑涨了,清口水直往上涌却无计可施。说来惭愧,那时总盼周末跟林老师回家混个肚圆。 后来堂婶从信中得知我的情况,托人从凯里带给我几斤干面条,我和林老师在晚间便有了加餐的东西。 那年头吃面条可没条件像如今这样讲究,除了味精、粗盐,西红柿就是最好的佐料了。做法及其简单:一锅烩。连汤带水能够填饱肚子就OK。 面条尚未煮熟,筷子碰撞锅沿的声音便引来隔壁的同事,个个自带碗筷不请自来,饿狼一般盯着那半锅面条。 这儿似乎有不成文的规定:隔山打羊见者有份,谁也甭想吃独食。当然,这种打秋风的机会少之又少,我代课期间就从未蹭到过其他老师的“美食”。这也难怪,在那物质匮乏粮食奇缺的年代,大家都很困难,的确无餐可加。 僧多粥少,加水呗。每人都分一碗羹,吃得那个香啊,皆大喜欢。 如果说加餐有些躲躲闪闪,蹭餐有些忐忑不安的话,打平伙就心安理得各得其所了。 打平伙是当地的俗称,指人均分摊支出的聚餐活动。人员可多可少,自由参与,相当于今天的AA制。 打平伙的特点是有酒有菜。酒是普通的白酒,菜则必定是鸡鸭鱼肉之类的大菜。换句话说,吃的绝对称得上大餐。不管谁发起打平伙,大家都乐于参与。只要有人能够买到好东西,为大伙提供大快朵颐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代课期间,我曾经两次参与打平伙。用同事们的话说,口福不浅。 一次是清水江边的渔翁捕到十几斤重的大鲤鱼,被学校路过的老师碰上,称了好几斤,当晚大家在学校饱餐一顿。听说即使土生土长的江东父老乡亲,能够见到这么大的鲤鱼的人也屈指可数,更别说有机会一饱口福了。 另一次则更加幸运,有位老师居然在清水江边买到一条“水底杨”(音)。据说这种鱼极为罕见珍贵,极难捕捞。学校里的老师大多久闻其名未谋其面,更甭说尝鲜了。同事们眉飞色舞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给我留下及其深刻的印象。 距今四十年的这次打平伙的细节已经忘记,但那呈乳白色的鱼汤、细腻可口无与伦比的鲜美味儿却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了。 我想,那是我此生唯一享用过的最美鱼宴吧?更何况,那是在吃嘛嘛香的年代呢!
后记: “水底杨”我在网上没有查到。但据当年看到的模样估计是鲶鱼之类的品种,不同的是该鱼浑身呈白色。与网上介绍清水江鲶鱼类的情况有些相似。至于名称,也许是地域的差异叫法不同吧。 2013-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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