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6-3 09:02 编辑
104、涂鸦
受母亲影响，我从小喜欢画画。 母亲解放前毕业于贵阳女子师范学校，终身从事幼儿教育。她的同学赵姨生前曾经告诉我，母亲学生时代就酷爱绘画，当年在师范，她们班同学的美术作业全部由母亲一人代劳。教美术的先生心中有数，倒也从不点破让大家难堪下不来台，只是暗自为有母亲这样的得意门生备感欣慰。母亲的美术天赋由此可见一斑。 我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幼得到母亲的不少点拨，画画兴趣倍增。怎料风云突变，家父蒙冤身陷囹圄，家道中落。母亲穷于应付生机，再无暇顾及我的绘画兴趣，加上我远没有母亲那样的天赋，而且非常贪玩，绘画自然就停留在应付作业和平日里心血来潮时涂鸦玩耍的水平了。 不过，我的这一兴趣让我在小学、中学以及知青时代都分别与相同爱好的同学成为朋友，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在农村与小孔成为挚友后，我对他的绘画天赋备感兴趣，并开始向他学习素描。当同学们纷纷离我而去，知青点里我孑孑而立形只影单时，我独自在油灯下练习素描，但画着画着便会暗自忖度：这莫不是在画饼充饥？ 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不到半瓶水的涂鸦水平，居然在后来派上了大用场。 那是代课不久发生的事。 下午，政雄老师把我拽往四年级教室，一面急切地央我：“你一定要帮帮忙，帮我上图画课，求你了！” 我初来乍到，每周仅有八节课，闲着也是闲着，帮帮忙无所谓。让人纳闷的是，我与他素昧平生，他怎么知道我有能力帮他？我的疑惑被他看了出来：“我看到过你的画，请一定帮帮我，拜托了！” “你看到过我的画？什么时候看到过我的画？”我一头雾水，从未将自己的习作示人啊！ “你还记得区里招生面试么？我就是那时在区革委招生办公室看到你的画夹啊。”他接着告诉我，上次他被白市学区抽调，协助招生面试，在办公室我同学的手中看到我的画夹和里面的几张人像素描。当时我出去方便，对此浑然不知，但我的画夹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只好随他一起踏着铃声进了教室。 师生互相问候学生落座之后，政雄老师将我介绍给同学们并宣布：“今后就由王老师来上图画课，大家鼓掌欢迎！”随后把我让到讲台上便在掌声中退了出去。 我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同学们停下来，同时迅速盘算如何应对这突然袭击似的教学任务。没有教材，也没有备课，讲什么？怎么讲？是讲线条？还是讲透视？ 我急中生智，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决定学学我四年级时的郑老师，让学生自由命题，先救救急。 “很高兴和大家认识，杨老师临时让我来教你们，我来不及备课，请同学们原谅！今天大家可以自由发挥，随便画，争取当堂完成作业，好不好？” 不知是听不太懂我的口音，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要求，同学们一脸茫然地望着我，没人吱声。我只好重复一遍要求。 这才有大胆的学生举手提问：“以前杨老师都是让我们照着小黑板上的东西画，今天何至没有小黑板？我们画么个子？” “画么个子都可以，”我尽量模仿他们的语言，“比如动物：猪马牛羊；植物：黄瓜茄子辣椒；静物：桌椅板凳房屋等等，总之，画你们最熟悉的东西。” 一番窃窃私语，同学们似乎对我的提议产生了兴趣，开始埋头画画。我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周，回到讲台边坐下休息。
眼前的一切让我的思绪飞回十四年前的教室里。那时讲台上坐着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郑老师，依稀记得她的模样，讲话干净利落但不苟言笑，不怒而威的神情着实让人望而生畏。 我暗自好笑，想不到今天这节课的开场白居然与当年的郑老师如出一辙，我怎么会不知不觉地模仿她呢？当年她可是深深伤害过我啊！ 那节课我记忆犹新，拿到图画本后，大家各显身手。自由命题我毫无压力，翻开崭新的图画本，略加考虑，决定画我最熟悉的萝卜。 母亲的指点我记忆犹新：“先画横卧的长方形，然后根据萝卜的形状用曲线勾出来，去掉四角，萝卜头大尾小，长叶子的地方像个3字。”因为萝卜我从小画过N遍，我没有画长方形，直接就画了个横卧的萝卜。看看画面有些呆板，又画了个萝卜斜靠在它上面，擦掉重叠的线条，又分别在俩萝卜上加了些须根，整幅画面立刻生动了许多。自我感觉不错，按时交了作业。 第二次图画课，郑老师将我的《萝卜》向全班展示并夸奖了一番。我正暗自高兴，却听她话锋一转：“可是，我不知道这个同学是自己画的，还是他妈妈画的。”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那一刻我仿佛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她之后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委屈万分地撅着嘴暗生闷气。 我明明当堂完成交的作业，你凭什么怀疑我妈为我作弊？作为同校的教师（母亲在该小学附属幼儿园任教），郑老师自然晓得母亲的能耐，心存疑虑不足为怪，但在没有证据也不作调查研究的情况下就不负责任地把这种怀疑公之于众，对我的伤害有多深恐怕她老人家压根就没有想到过吧？
而今坐在讲台上的换成了我，但我绝不会重蹈她的覆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尽管我的学生和我没有可比性。 下课了，我让班长收齐作业后再送到我的办公室，匆匆离去。
第二年，学校接到上级通知，白市学区将在本校举办教学观摩会，参会者是白市辖区内的校长、教导主任和教研组长，还有白市区委的相关领导。 校长分配给我的任务是负责出一版“批林批孔”专刊，并给我提供了一本当年出版的“批林批孔”漫画连环画。要求我将全部漫画放大成八开打字纸那么大即可。 临摹漫画我轻车熟路，可说明文字却让我犯了难。我的毛笔字难登大雅之堂，而农村藏龙卧虎，学界更是书法高手云集，我岂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我如实相告，校长承诺请杨通烈老师负责完成说明文字。 通烈老师是我的房东桂花佬的女婿，也是我的好朋友。他的毛笔字在学校可坐头把交椅。我自然喜出望外，坚信定能合作愉快。 果然，我俩花了一周，利用业余时间顺利完成任务。 观摩会如期举行。 来宾似乎对专刊特感兴趣，长时间在漫画前品头评足议论纷纷。大塘小学的校长王家烈得知临摹的漫画全部出自我手尤为诧异。校长与他的一段对话被恰巧路过的我听得一清二楚：“家烈，这么好的人才你何至舍得放出来？你们不要，我可要留住他哟！” “哪里是不要，我们是塘小鱼大，留不住他呀。” “塘小？你们大塘头名声可不小啊！” “莫讲鬼话，大塘头再大，也比不过你江东湾啊！再说，我们也不能耽误人家啊！” 听到他俩夸我，心里当然很受用，但赶忙躲开了，我实在不习惯被人当面恭维。不过，王校长说的倒是实情，早些时候，他们确实找过我代课，但我没有答应。因为我太想早些逃出深山了。 观摩会非常成功，宾主皆大欢喜。我的能力引起了区委分管教育的龙文副书记的注意，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2008年12月30日，我校（贵阳十六中）举办“老三届离校暨上山下乡四十周年纪念会”。组织者征集知青物品参展，我交出了一幅当年在挚友小青处的涂鸦，画面上那简陋的房舍如果不加说明，你很难想象那竟然会是一所学校。面对它，耳边似乎又响起孩子们郎朗的读书声，于是，我加上了以下文字：当年的涂鸦，如今已变成苦涩而美好的回忆，蹉跎岁月中的你我，梦寐以求的始终是重返课堂——学习！ 2013-6-16 17：02 于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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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3 0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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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3 17: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