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6-1 13:00 编辑
103、误工
江东小学的厨房旁边有一条山里流出的小溪，小溪流经下游的江东公社（江东村）汇入清水江，大概也算得上清水江的支流吧？ 到小溪边洗衣服，两米多宽的溪面和深不见底的溪水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在生产队误工洗被子的情形来。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午饭后，我斜靠在床头的被卷上看书，没看两页上下眼皮就打起架来，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梦中，我回到了山城贵阳，回到了母校。一切还是那么熟悉：足球场上的拼抢难分难解；篮球场上的哨声、呐喊声和掌声此起彼伏…… 上课铃响了，人们潮水般涌上教学楼，我尾随其后，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教室。情急之下硬着头皮闯进某班，刚寻到座位坐下，老师就跨上了讲台。我左顾右盼，四周全是陌生的脸庞，没人理会我的存在。更要命的是，老师宣佈测验，黑板上写出的试题令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竟像天书一般，让向来自恃学习拔尖的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醒了。 四下里寂静无声，我慌忙翻身下楼，小院里已人去楼空。显然，桂花佬全家都出工去了。我平时没有午睡的习惯，午饭后常常提前赶到出工地点，在附近的山上找找枞膏、蘑菇或者柴禾。因此午睡过头自然没人知道，也就没人邀我一起出工了。 虽然误了半天工，我并不沮丧。心想正好拆洗被子，还可以洗洗衣服。否则，已经开始出现地图般汗渍的外套如果赖到赶场天，一身汗臭味岂不要熏死人？ 说干就干，我三下五除二将被里子拆下，将它和衣服分别浸泡在大小两个木盆里，然后借助搓板使劲搓起来。 这里的乡亲们没有使用搓板的习惯，也不知搓板为何物。我们用的搓板还是世枚的大哥，见过世面的世明特意为我们制作的，虽然比较粗糙，总归聊胜于无吧。 秋高气爽，山风拂过，松涛阵阵，竹林哗哗作响。我哼着小曲下山来到小溪边清洗被子和衣服。 这条小溪名叫白头溪，我至今无从考证它名称的由来。望文生义，也许它有白头老翁般的历史？或许它的源头有晶莹剔透的水晶石也未可知。 小溪两岸有着茂密的灌木丛，靠山一侧还有郁郁葱葱的竹林，其间三五成群的竹鸡常常被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蛇类惊得四处逃窜。 小溪傍山而下逶迤而行，溪水冰凉清澈透底，它静静流淌毫不张扬却常年不断，即使在百年不遇的大旱时也从未枯竭，这应该得益于深山老林里完好无损的植被吧？ 美中不足的是，小溪太窄，而且太浅，稍不注意就会泛起泥沙。在小溪里清洗衣物还行，清洗被里可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确切地说是有力无处使。这真是磨性子的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得慢慢悠悠小心翼翼搓洗。 这不由得让人怀念贵阳山城那条又宽又深汨汨流淌的南明河来。夏天，正是我们尽情在河里游泳戏水的日子，呵呵，久违了，故乡的母亲河！
眼前的小溪，别说游泳，就是洗东西也这么费劲，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呢？我无法回答自己。
唉！没有答案的问题总是让人越想头越疼。我顺手用凉凉的溪水拍拍额头，无济于事，索性俯身将头浸到溪水里，头脑顿时清爽了许多：何必钻牛角尖呢？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走着瞧，首先必须生活自理。好在，这一点难不倒我，让知青点的女同学惊讶不已，更让生产队里的妇女不可思议：在农村，男人是从来不会做，也从来不屑于做家务活的，难不成老王伢仔是妹仔转世不成？ 她们哪里知道，我家清一色四个男孩，家父58年蒙冤身陷囹圄，家庭的重担全部压在母亲身上，作为长子，我如果不能为她分担力所能及的家务，岂不要把她累得够呛？不过，直到进了初中，我却还不会洗衣服，让回家省亲的老爸大发雷霆：“你都是中学生了，连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将来怎样在社会上立足？” “是我不让他洗，他洗不干净穿出去让我丢脸啊！”母亲赶忙护短。 “让你丢脸？我看丢脸的是他自己！读中学了连衣服都洗不干净，我看他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咋个好意思去见老师同学？” 父亲的训斥深深刺伤了我的自尊心。不就是洗衣服么，有什么了不起！害怕搓不干净，我就将搓板翻过来，将衣服在上面捋平，从领口到袖子，再从前襟到后背，逐一擦上肥皂用棕板刷认认真真刷了一遍，随后端到南明河边反复清洗，直至确信衣服上没有污水才拧干晾到院里，总算通过了全程监督的父亲的验收。尽管看到了父亲满意的笑容，我心中却充满了怨恨——原定外出钓鱼的计划泡汤了。 唉，想那时真是年少无知太不懂事，如果不是父亲当初严格要求和训练，而今独自面对知青生活可就更惨了。
傍晚，桂花佬的媳妇银秀嫂收工回来看到我晾晒的被子很惊讶：“老王，你洗被子？会订么？” “他肯定会！我看这伢仔比妹仔还能尽（干）呢。”金岸大娘不等我回答就肯定道。话音刚落，随后进院的桂花佬和泽坤哥父子俩就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订被子对我来说的确不难，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操练过了。那时我上小学六年级，姨妈临时邀请母亲去看越剧《红楼梦》，很晚都没回家。之前拆洗晾干的被子还未订，弟兄几个困得不行，我自作主张操起针线，居然无师自通订好了被子。待到母亲回家，弟兄几个早已进入梦乡…… 如今订被子对我而言自然是小菜一碟了。 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的儿歌：我有一双万能的手，万能的手，样样事情都会做，都会做…… 不禁哑然失笑：都会做？真的都会做吗？要养活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 （2013-5-31 16:00初稿2013-6-5 07:58修改）
当年洗被子的小溪（2011年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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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1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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