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4-22 12:21 编辑
69、燕子
砍好柴下山之前,我见四下无人,便对着群山扯开喉咙:“燕子啊,听我唱支我心爱的燕子歌,亲爱的听我对你说一说燕子啊……” 静谧的群山立刻回应:燕子啊、燕子啊、燕子啊…… “唱得好!”我吓了一跳,循声看到房东桂花佬从旁边的密林里钻出来,笑眯眯地对我说:“老王,你们莫弄成梁山伯和祝英台,二天悔不转呢!” “你莫乱讲!”我赶紧正色制止桂花佬,“我们是兄妹!” “可你们是两个姓啊!”老人摇摇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莫太老实了啊!” 我实在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更加害怕两位女生知道后产生误会彼此尴尬,灵机一动随口撒了个谎:“她们都放(放:当地俗语,指女子与人订婚——笔者注)人家了!”“放人家了?”老人将信将疑,“你摆(摆:当地方言,哄、骗的意思——笔者注)我吧?我可是为你好呢!”“不摆你!她俩的男朋友都是军官,不信你去问问她们。”我的语气斩钉截铁。 老人终于相信了,从此不再提这件事情。我暗自为找到这么好的托辞得意,那年月,谁不知道军婚是高压线,那个轻易敢去碰呢? 毋须讳言,我——一个无法自食其力的知青,根本没有条件顾及个人问题,更没有资格奢谈爱情。当然,我不是苦行僧,我也有七情六欲。但是,“家庭出身”的思想包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肆虐的“阶级路线”早已将我逼得几乎发疯,我深知自己的处境,明白爱情对我来说绝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白天,我和桂花佬谈古论今,和同学们有说有笑;夜晚,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为前途渺茫黯然神伤。 我强压下青春的躁动,用理智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对她们从不敢存非分之想,更不敢越雷池半步。鲁迅先生说,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而今我连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没有保障,哪里还敢去谈情说爱哟? 和同龄人一样,我也非常喜欢当时禁唱的中外爱情歌曲。但在与两位女同学相处的日子里,除非有其他同学来聚会时和大家一起合唱外,平时我对那些歌曲讳莫如深。 待她俩调离大塘后,我才无所顾忌,随心所欲地对着夜空,对着晚霞,对着苍穹一展歌喉:“燕子啊,你的性情愉快亲切又活泼,你的微笑好像星星在闪烁,啊……眉毛弯弯眼睛亮,脖子匀匀头发长,是我的姑娘燕子啊……” 这首歌我幼儿时就会唱了,是父亲当年一字一句教会我的。二十年过去了,当我真正懂得歌词的含义时,已经被发配到湘黔边陲,在远离故乡远离亲人远离同窗好友的深山老林里当了知青。 “燕子啊,抬头看见你的下巴柔又白,低头看见你的前额宽又亮……” 可我抬头看见的是大山,低头看见的是小溪。 我的燕子,你在哪里? 我问大山,松涛阵阵,大山无语;我问小溪,溪水淙淙,不知所云。 我问自己,“不要空寻烦恼,无病呻吟!”理智对我悄悄耳语。 对此,挚友小青却有独到的见地:“一匹茅草一颗露水,阴沟里的树叶都有翻身的时候,我就不信,你我会倒霉一辈子,当一辈子知青。” 是安慰,是惺惺相惜,更是逆境中弥足珍贵的勉励。 尽管在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里,却并不妨碍我们思考那令人憧憬的永恒话题。 爱情是什么?她与友情的界限在哪里? 每个人都有择偶的权利,但有附加条件的婚姻绝不可取;每个人都可以拒绝对方,但绝不能以此为炫耀资本,贬低别人抬高自己,那样做只能自证小人无疑。不成功就成恨的人,必将遭到世人的耻笑和唾弃。 对于心仪的恋人,你越是爱她,就越不会伤害她,更不会去亵渎去蹂躏。否则,你就与禽兽无异! 容貌不是惟一,谁都会渐渐老去。 面对苦难,只有自尊、自爱、自立、自强不息!只有坚持和等待,相信终有一天能够跳出农门,找到我的燕子,相伴相依。
笔者注:本章初稿时题为“个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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