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4-8 23:02 编辑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下乡第二年底,部分幸运的同学开始被抽调回城。当他们欢天喜地踏上归途时,为他们送行的留守同学免不了黯然神伤。 我们大队另一个知青点的7个同学因为分队被拆开,3个上海籍的同学(其中只有陈仲梅与我同班)留在八队,四个贵阳籍的同学(有三个和我同班)分到九队。 1970年10月,九队有三人同时被贵阳市财贸系统招走,只剩我的同班同学小宝。当时我因故回家,没能为返城的同学送行。回到生产队才得知他们已经离去,就专程到九队看望独自留守的小宝。小宝房东的儿子林泽垠悄悄告诉我:“老刘他们三个走后,老高独自在屋里哭了一夜。” 我非常理解小宝的心情,但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因为在我返筑期间,和我一“家”的两位女同学也已经调到白市樟木林场,我回来之前她俩就被同时调进林场的其他同学接出大山了。虽然我们队还有两位和我分了“家”的男生,但他们也正为返城的事宜回贵阳四处活动。人去楼空,我同样必须面对独自留守农村的既成事实。 1971年夏天,八队的陈仲梅终于被凯里083军工系统242厂录用。此前另外两个同学已经离去,只有我和小宝去为她送行。她把自己的稻谷给我和小宝各留了30多斤,只留30来斤拿去办理粮食迁移手续。 我和小宝一人挑谷子,一人挑行李为她送行。我们绕道红团、江东上白市,因为必须到江东粮站办理粮食迁移手续。 这条路比我们平时往返白市的兰溪山要远10多里,以往只是去买返销粮才走这边。路途虽远,但却好走得多。坡度不大,山路一直平缓下行。 担子不重,我和小宝的心情却不轻松。各自想着心事默默低头赶路。我为同班最后一个女同学终于离开农村高兴,更为自己渺茫的前途暗暗担忧。 分别的时候,陈仲梅安慰我们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挥手道别,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宝收到贵州省木材加工厂的录取通知书时,小孔正好在大塘,便和我一起去为他送行。我俩沿小路下到山脚,跨过白头溪简陋的木桥往上走了十来米,发现小溪上游的坎上一条两米多长的乌梢蛇正蜿蜒爬行。我们手中无棍,赶紧四处寻找石头,随后将那条蛇活活砸死,正好拿它去为小宝践行。 到了九队,我在小宝屋外剥蛇皮时不慎将刚脱完皮的裸蛇掉到地上,便拿了个脸盆到九队的水井边舀水冲洗。 水井位于路坎下低洼处的稻田旁边,我的一举一动被四周坡地上的乡亲们看得明明白白,立刻遭来妇女们一片谩骂和声讨:“老王!剁脑壳死你的!” “老王,挨千刀你的!” “老王!你打龌井水,要绝代的呀!” 我并不生气,因为我晓得乡亲们从不吃蛇,并且认为蛇肮脏龌龊,对它又怕又恨。此刻我暗自好笑,虽然挨骂却并不还嘴,自知理亏,赶紧端着裸蛇一溜烟跑回小宝处。 我让小宝把砧板拿到屋外,在露天将蛇斩成小段放进鼎罐,放好水并盖上盖子,才端进厨房。此时火上的饭已经干水,小宝将鼎罐夹下来放到撑架旁焮着,腾出火来炖乌梢蛇。 趁此期间,小宝叫我把他留给我的谷子挑回了驻地。 返回小宝处,蛇已经炖好,满屋飘香。哥儿仨美美饱餐一顿,稍事休息,便挑着那简单的行李和办理粮食迁移的谷子上路了。 两副担子,哥仨轮换着休息,倒也并不费事。这让人想起三年前初次进山时的情形,尽管行李全部让乡亲们挑走,我们空手空脚跟在后面,还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今我们肩荷担子,却走得飞快,三年来的日子并没有白混。 这次送行,因为有了小孔做伴,虽然我的心情比送陈仲梅时平静了很多,但望着那些熟悉的山间小路,依然免不了一次又一次问自己:什么时候,我才能挑上自己的行李永远离开这片土地呢? 分别的时候,小宝紧紧握着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诚恳地对我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保重保重!” 我也相信,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只是没有想到事隔四年之后我的面包才姗姗迟来。 返城的小宝当月就在给我的信中夹寄了20斤全国粮票,字里行间流露出浓浓的同窗之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