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4-4 19:22 编辑
54、馐米 对糯小米最初的印象,我是在下乡前除夕的餐桌上获得的。母亲将亲友从乡里带来的糯小米做了一道甜食——小米鲊,那又甜又糯又油的滋味从此就留在了记忆深处。 然而真正认识糯小米,则是下乡成为职业农民之后。 起初,世枚老是纠正我们“小”米的发音,嘲笑我们咬不准“馐”。尽管查字典得知,“粟”才是正确的学名。入乡随俗,我们也就没有与他争辩了。 乡亲们管糯小米叫馐米。想想也不无道理。母亲当年端上餐桌的小米鲊不正是可口的珍馐么?另外一层意思,小米从播种、收获到脱谷,投入产出比太低,确实是来之不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种植小米竟然采用最原始的农作手段——刀耕火种。 让人困惑的是,为了产量不高的小米,为了来年栽种产量同样不高的包谷,或者说最终为了开垦那并不肥沃日照严重不足的山地,就用如此野蛮的方法一把火烧掉成片的山林,如今想来着实令人心疼不已。 当然,那时我们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一点。而乡亲们即使有异议,也不会贸然站出来反对。于是,这种集体无意识的毁林开荒就堂而皇之公然在“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口号下明目张胆地进行。 栽种小米得先把确定烧荒范围的所有植物全部伐倒,再在周边劈出一圈防止火势蔓延的安全隔离带,然后选择阴冷风小的天气烧荒。烧荒时值守的都是青壮男劳力,出于对知青的保护,队里从不让我们参与这种危险的工作。 好在贵州“天无三日晴”的气候帮忙,烧荒还从未出现火势蔓延越过隔离带的险情。 烧荒第二天,男女老少全体出动,剔除尚未烧尽的枝干,清理烧荒现场,防止死灰复燃。 等到春雨过后,队里才派老人和妇女前去撒种。 小米长到一寸高时,依然由老人、妇女前往坡地里薅除(确切地说是用手拔掉)杂草。我曾经跟随桂花佬干过这活,活儿不重,但得细心而且考眼力。因为在我看来小米苗与部分嫩草形状色泽相差无几,加之当时视力不是很好,要在密密麻麻的小米苗里迅速分辩杂草将其拔除就不那么容易了。 更要命的是,坡地上的咀蚊子(咀蚊子:当地俗称比芝麻还小的蚊子——笔者注)叮到裸露的皮肤上黑麻麻一片,咬得人疼痛难忍。薅草的人一字排开,也不知那蚊子欺生还是咋的,仿佛挨咬的总是我。那些蚊子讨厌之极,虽然一掌拍去能让几十只丧命,但顷刻间其它的又会卷土重来,弄得人烦躁不堪顾此失彼,顾得了打蚊子就顾不了除草。好在身边的乡亲善解人意,尽量向我靠拢,才让我不至于落在后面。 薅完小米后,小米的种植即告完成,此后再不去管它。 收小米是妇女的专职。她们不用镰刀,实际上也无法用镰刀,因为小米地里杂草丛生,小米和狗尾巴草以及不知名的杂草参差不齐混在一起,只得一根一根地把小米穗从杆茎上部抽下来。这活儿看似轻松实则不易,需要细心和耐心,确实非妇女莫属。 小米脱谷非常麻烦,由于没有小米脱谷机,只能用碓舂。下乡第一年我们分到的小米就是在房东金岸大娘的指导和帮助下由两位女同学舂完的。 在农村,男子是从来不去舂碓的。我不顾乡亲们的嘲笑,试着到碓房帮忙。 原以为舂碓只要有脚劲就行,没曾想舂了不到一刻钟我就落荒而逃——看到金岸大娘在碓锤起落的间隙伸手进碓巢去翻动小米,我胆颤心惊吓得要命,双腿肌肉紧张得几乎抽筋,深怕自己一不留神舂坏了老人的手,只得在她们的哄笑声中退出碓房。 当地谚语云:馐米九层壳,懒脚婆娘踏不脱!(这里的“踏”指的是舂碓——笔者注)足见其脱谷之难。 我踏碓的时间虽短,那腰酸背疼的感觉至今难忘。而小米的来之不易,从此更是刻骨铭心了。 下图为笔者退休五年后在私企打工,2012年到贵州省从江县出差时在小黄旅游景区重温踏碓的情形。需要说明的是,当年在农村的碓窝没有这么宽大,仅有碓锤直径的四倍左右,但稍微深一点。此外,在操作人员的胸前还有结实的栏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