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凤凰网《风向》特约作者 刘琦
编者按：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知情人士表示，沙特正考虑在对华的部分石油交易中使用人民币结算。虽然消息尚未经证实，但沙特此举将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美元在全球石油市场上的主导地位，也标志着世界第一大原油出口国沙特向亚洲倾斜。早在2016年，中沙两国就启动了石油交易人民币结算的谈判，但进展一直缓慢。但今年以来，有关谈判明显加快了步伐。如果中沙之间的石油交易最终实现以人民币结算，是否意味着沙特“向东看”已成趋势？这对美元全球霸权地位的冲击有多大？人民币距离实现国际化还有多久？
美沙矛盾不断，沙特不再信任美元
美国和沙特自二战后即建立起了牢固的同盟关系，从克林顿、小布什到奥巴马、特朗普，历任美国总统上台后几乎都会宣扬和沙特的“非凡友谊”。但事实上，美沙同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固。
美沙同盟建立在两国战略互需的基础上。沙特是美国重要的军事基地和军火买家，也是维护石油价格稳定和自由流动的基石。而美国不仅为沙特提供军事安全保障，还为石油出口保驾护航，是沙特在中东扩展影响力的依托。简言之，沙特以对“石油美元”的忠诚，换取美国的安全保障。
这种基于利益的同盟关系内部早就裂痕丛生。两国在意识形态、政治和社会制度等方面都存在着极大的矛盾与分歧，比如以色列问题、伊朗问题。一旦一方的利益受损，同盟关系便岌岌可危。
拜登上台以来，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拜登在2020年的竞选活动中表示，沙特应该因杀害记者贾迈勒·卡舒吉而被世人唾弃。被美国中情局指认为是卡舒吉案幕后主使的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则于近日拒绝与美国商讨遏制石油价格飙升的措施。
▎ 沙特与阿联酋拒绝同拜登通话商讨油价事宜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此次沙特重提石油交易人民币结算谈判的原因，是沙特对美国安全保障承诺的不满情绪加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沙特认为美国没有对其干预也门内战提供足够的支持；二是沙特对拜登政府试图与伊朗达成伊核协议感到不满；三是对去年美国从阿富汗撤军感到震惊。
与此同时，美国与沙特在石油交易上的经济依赖关系逐渐减弱。自1974年以来，沙特的石油交易一直使用美元结算，这是美国拥有世界金融霸权的基石。而美国也一度是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的最大客户，在90年代初，美国每天进口200万桶沙特原油。但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的数据，这一数字在2021年下降至不到50万桶，该年年初美国更是没有进口任何沙特原油，创下了35年来的先例。
美国页岩油革命也推动美国从全球最大的石油进口国转变为最大的石油生产国，对全球石油市场造成了强烈冲击，沙特的经济利益最先受到损害，导致两国关系雪上加霜。
沙特“向东看”已成趋势
据阿联酋阿布扎比商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Monica Malik评论称，“在油价强劲的时候讨论使用人民币交割石油，此举将被视为沙特加深与中国关系的信号。”
相比美国，中国的石油进口量在过去30年间屡创新高。根据中国海关总署数据，沙特是2021年中国最大的原油供应国，中国日均从沙特进口原油176万桶。
除了能源合作，中沙两国还在积极推动“一带一路”与沙特“2030愿景”深度对接，拓展基础设施、贸易投资等多领域合作。“2030愿景”发布同年，沙特王储访问中国，并与中国签署了15项协议。2017年，双方又签署了60项协议和谅解备忘录，价值近700亿美元，涵盖投资、贸易、能源、通信等领域。
此番沙特加快石油交易人民币结算的谈判，可以被视为再次向中国发出加强合作的信号。若石油交易人民币结算成为现实，对中国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利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原油出口国，沙特日出口原油约620万桶，其中25%以上由中国购买，这些贸易若以人民币结算，将显著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地位。
俄乌陷入紧张以来，全球石油价格不断上涨，在俄罗斯是否出兵乌克兰尚不清楚的几天里，油价更是频繁上下波动。石油贸易人民币结算若成为现实，中国受原油价格波动的影响将会减少，中国将在风浪四起的全球贸易中“站得更稳”，这会吸引更多投资涌入中国，增强中国经济实力。
而对沙特来说，以人民币进行部分石油结算能够帮助沙特减少美元持有量。有经济学家表示，摆脱以美元结算的石油贸易将使沙特的收入来源多样化，并最终可能帮助沙特货币里亚尔进入其他国家的“货币篮子”，提高里亚尔的国际地位。
美元霸权危害不断显现，有望助推人民币国际化
沙特并不是第一个考虑放弃石油交易美元结算的中东国家。早在2003年，伊拉克就决定以欧元结算石油交易。受到美国制裁的俄罗斯、伊朗也一直致力于终结石油交易美元结算的局面。白俄罗斯日前也表示，将放弃以美元支付石油交易，正与俄罗斯合作制定新的石油供应定价公式。
俄乌战争发生后，西方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更是让许多国家意识到，在以美元为基础的世界货币体系中生存存在巨大风险，任何政治因素都有可能导致本国美元储备被冻结或扣押。
虽然消息尚未经证实，但沙特此举将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美元在全球石油市场的主导地位。石油市场，乃至整个全球大宗商品市场，是美元作为全球储蓄货币的保障。一旦有国家先行使用人民币结算石油交易，其他石油输出国也可能考虑类似措施，美元的全球地位将不断受到冲击，也为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铺平道路。
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2月16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2022年1月，在基于金额统计的全球支付货币中，人民币国际支付份额由去年12月的2.7%升至3.2%，创历史新高，守住了全球第四大活跃货币的位置，人民币的国际地位正在稳步提升。
但值得注意的是，人民币距真正实现国际化仍有一段距离。即使中沙之间的石油交易以人民币结算，也只能助推人民币国际化在国际结算方面取得重大突破，很难改变人民币在国际计价货币方面尚处于起步阶段的事实。
计价是国际货币的重要职能，主要体现在全球贸易商品，特别是大宗商品的定价上。计价与结算有天然的差别。从货币本质上看，计价相当于价值尺度职能，结算相当于支付手段职能。过去十余年中，人民币国际计价职能的发展一直较为缓慢，如何实现结算到定价的转变，是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的关键一步。
反观美元，在计价方面，美元目前仍是最重要的国际货币，黄金、原油等最重要的大宗商品均以美元定价。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发布的数据，截至2021年，全球交易量最大的50种大宗商品中有35种以美元定价。而按照交易金额统计，以美元计价的大宗商品几乎占据全球市场份额的90%，地位仍无法撼动。
相较于中国位居世界前列的经济体量，目前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依然较低。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近日发布的最新官方外汇储备货币构成(COFER)数据，2021年第三季度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由上一季度的2.61%升至2.66%，位居全球第五位，这表明世界各国对于人民币的认可程度和需求程度正在不断增长，但人民币与美元（约占全球外汇储备59%）和欧元（约占全球外汇储备20%）仍有较大差距。
发表于 2022-3-24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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