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3-22 10:40 编辑
47、买油
“盐香”再好,抵不住清汤寡水的折磨,耐不住呱呱叫唤的肚子,咽不下直往上涌的清口水,怀揣仅有的五元钱,我决定冒险到场坝上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够买到食油以解多时的油荒。 有过插队经历的知青朋友一定记得,自打上山下乡,除了第一年国家继续定量供给粮油之外,此后的粮油需求就全靠生产队了。 我插队的地方粮食虽然欠缺,但杂粮、瓜菜还可以抵挡一阵,加之时不时还有返销粮救济,倒也基本没有断炊。只是队里茶油树极少,收获的那点茶籽打出的油实在是杯水车薪,乡亲们全靠饲养生猪解决食油问题。而我们连自己的肚子都只能勉强填饱,喂猪就想都别想了。 常年不见油腥,似乎多少东西都不够填肚子,谷物、杂粮和瓜菜没一样坐肚(坐肚:贵阳俗语,抗饿之意——笔者注)。哪怕吃饭时已经撑得不行,转眼就会饥肠辘辘,清口水直往上涌,仿佛消化功能特强,成天总是饿痨痨的。 最令人头疼的是,粮油属于统购统销物资,只定量配给非农业人口。而乡民们即使略有富足,也严厉禁止上市流通。否则以破坏统购统销政策甚至投机倒把罪论处。上市的粮油一经发现悉数没收,违禁人员弄不好还会有牢狱之灾。 每逢赶场天,市管会的执法人员就会戴着红袖箍在场上转悠,那鹰隼般的目光反复在人群中仔细收寻。更有甚者,摘下红袖箍藏于衣袋,假装买主混迹于人群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收缴违禁物资。 于是乎,有心买卖粮油的人都成了惊弓之鸟,慎之又慎暗中相互提防,唯恐落入陷阱。食油是愈发难以购买了。 惶恐中,我两次到白市赶场都无功而返,只得到毗邻的湖南蒲稳乡场碰碰运气。 蒲稳距我们生产队仅五、六里地,是会同县郎江区蒲稳公社所在地。之前没有到这边打主意,完全是因为那场坝太小了,整条街不足30米,街头一站,全场动态尽收眼底,隐蔽交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事情偏偏就是那么凑巧,就在我转了两圈,垂头丧气到供销合作社称了斤糕点准备打道回府途中,无意间竟然发现街边一位大嫂掀开手中菜篮上盖着的玫瑰红毛巾一角,露出装着半瓶油的瓶子。 我喜出望外,上前悄悄撘讪。她慌慌张张四下望望,才和我讨价还价起来,最终以二元七角成交。我迅速付清钞票,慌乱地接过油瓶塞进挎包,逃也似地离开乡场。 离开蒲稳很远确信安全了,我才把油瓶拎出来以防污染挎包。 这时一位大塘的乡亲挑着担米糠走过,看见我手中的油瓶诧异地问我:“老王,你买桐油做么个?” “桐油?”我如五雷轰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老乡看出我的窘态,没再追问,自顾自大步流星朝前走去,同时柔声提醒我:“桐油不能吃,吃了要拉肚子!” 那一刻我肠子都悔青了。桐油的价钱不到茶油的一半,我真是愚蠢到家了,花两倍多的钱不说,买到的竟然是不能食用的工业用油。心中那份纠结、恼怒和对那位农妇的仇恨别提有多大了……
2011年国庆节期间重返蒲稳,我把这段遭遇告诉同行的挚友老孔和林泽生。老孔很奇怪:“桐油的颜色,气味应该辨得出来啊!” “那时我哪里见过桐油呢?当时提心吊胆只怕被市管会抓,哪里敢拿出来仔细查看?再说气味,你知道我自幼有萎缩性鼻窦炎,根本也嗅不出味儿啊!” 几十年过去了,我对那位农妇的仇恨早已烟消云散,自己不识货,怎能赖别人?况且她也没有告诉我那是茶油啊? 幸运的是,还有善良的乡亲点拨,否则发生意外,那才冤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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