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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清晨，出夜班的强子骑着“大老黑”将马群赶回了牧点，他要给马群饮水，然后交给白班。
男牧工一般都有两匹坐骑，可以轮换着骑。
“大老黑”没有“白鼻梁”高，但要比它粗壮，看着更象是一匹挽马。它的性子温顺，夜里骑着不易受惊。另外，它也比较“扛造”，骑得狠一点也不会过力。
在马群饮水时，强子给马过数，发现少了三匹马。他松开了“大老黑”，换上“白鼻梁”，然后往口袋里塞了两个馒头，就匆匆地拿着小手鞭去找跑失的马了。
昨天夜里有些闷热，强子估计马可能是顶着风向东去了。他一磕马蹬，骑着“白鼻梁”向东找了过去。
跑了二十多里路，没有发现跑失的马，强子有些焦急，是不是找错了方向？他将马兜了过来，向左边的坡顶走去。
这是一个碎石坡，马吃力地向上走着，马蹄踩在碎石上面哗啦直响。“白鼻梁”突然咴咴地叫了几声，并瞪大眼睛向远处望去。强子顺着方向，透过雾气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群正在吃草的马。
强子知道，马是群居的动物，即便个别的马落了单，只要是遇到其它的马群，也会跑入其中。他催马向着远处的马群跑了过去。
这群马有两百多匹，散开了有一里多地，强子骑着马在它们中间穿行，查找着自己跑失的马。
忽然，他看见远处有一个人骑着马向这奔了过来。
“周强！又是你呀，真没有想到。”来人笑着摘下了蚊帽。
“徐莉，你的白班？”强子搭讪道。
“是啊！怎么来这了？”
“夜里丢了三匹马，找马来了。”
莉莉立刻转身指着北边，“哎，你看那是吗？”
强子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在马群的边上有三匹马正在悠闲地相互啃着痒痒。
“没错！就是、就是。”强子有些兴奋，“昨天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就让它们溜了。”
“班长早上交班时就告诉了，夜里混进来三匹马，可不知道是你们的。后来班长说，就先放在群里吧！”
“你们班长真不错，没给撵走，要不我还要继续找呢。回去你替我谢谢她吧！”
大概是因为找到了马，又碰见了莉莉，强子的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
“你不知道，这三匹马总是凑在一块儿，可糟心了！前些日子，它们就丢过一次。金喜找了两天才找着，让生产队给扣住了，说是啃了他们的庄稼。”
“后来呢？”
“好说歹说都不行，最后金喜给买了两条烟，才肯放了回来。”
“咱们这是军马，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话是这样说，可要是闹到连里也很麻烦。”
“那到是。”莉莉点了点头，“我们这就好多了。附近没有村子，只有一个部队的驻地，跟他们的关系也不错。上星期，梁排长还开着车接我们去看电影呢！”
“演的什么？”
“平原游击队，老片子！”
“是够老的。不过，打仗的片子女同志不爱看。”
“谁说的！那李向阳……”
突然，莉莉闭住了嘴，睁大眼睛看着强子，强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莉莉笑着收回了目光。
强子来回地看着自己，“到底怎么了？”
莉莉将头扭向一旁，摆了摆手，“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没什么！”
强子有些窘迫，不知道是为什么让莉莉感到好笑。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就连目光都相互地躲闪，气氛有些尴尬。
一会儿，莉莉偷偷地瞄了强子一眼，低声地问道：“你的脚好了吗？”
“已经好了。”强子看了看莉莉，接着又说：“我可是看过了说明书才用的。”
听到这话，莉莉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天津的药不错！你知道吗，看电影的时候，梁排长还给了我们一瓶避蚊油。我一看，也是天津出的。”
“管用吗？”
“还行！抹完了，没什么味，就是有点油腻。蚊子落在上面也不咬，你说怪不怪？”
强子点了点头，看着莉莉高兴的样子，感觉气氛轻松了起来。
这时，莉莉又将目光落到了强子骑的马上。
“你的大黄马真不错。”
一说到自己的坐骑，强子立时来了精神，兴奋得脸都涨红了。
“那当然！我这匹马不但在我们连，就是在全场也是数得上的。这马，什么毛病都没有，而且跑得越快越稳当，跟坐轿子似的！”
莉莉来回地打量着“白鼻梁”，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唉，跟你的马比，我的这匹该扔了。”
也许是莉莉的马太不起眼了，直到现在强子才仔细地看了看。这是一匹骒马，个头不高，岁数也不算小了。一般女子牧马班的坐骑都很老实，太烈的马也不敢给她们骑。
“让我骑骑你的马好吗？”
莉莉象个孩子似地看着强子，脸上充满了期待。
这可让强子有些为难。对于牧工来说，什么都可以借，唯独坐骑是不愿意让别人碰的。这一来是怕坐骑受伤，二来是怕给骑出了毛病。
看到强子不语，莉莉赶忙又说：“算了吧，你也该回去了。”
怎么好意思拒绝一个姑娘呢？强子一咬牙，“没事，你就骑一圈吧。”说完，他跳下了马。
“白鼻梁”对于莉莉来说实在是太高了。她双手搬着鞍桥，左脚高高地抬起才勉强地踩住了马蹬，可是只要右脚一离地，“白鼻梁”就往边上躲，搞得莉莉几次都没有骑上去。
“白鼻梁”似乎并不认可这位女骑手，它侧过头斜着眼盯着莉莉。莉莉满脸通红，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她回过头求援地看着强子。最后，还是强子左手拉住笼头，右手托了一把，莉莉才算是坐到了马鞍子上。
“白鼻梁”不高兴了，它昂着头，打着响鼻，四蹄轮番地跺着地。
莉莉第一次骑这么高的马，脸上挂满了兴奋。她猛地一磕马蹬，“白鼻梁”就象箭打的一样冲了出去。
“慢一点！”强子急忙大声地喊，也不知道是心疼自己的马，还是怕莉莉摔了下来。
“白鼻梁”撒开四蹄一路狂奔，很快地就跑远了。强子这个时候，才真心地感到后悔，不该让莉莉骑自己的马。
好半天莉莉才骑着马跑了回来。她一跳下马就连声地嚷着：“真是一匹好马！”
“白鼻梁”已经浑身出汗了。它大口地喘着气，晃了晃头，然后又猛地抖了几下身子，放松一下紧张的肌肉。
强子没有接茬，只是来回地察看着“白鼻梁”，生怕有什么问题。莉莉也看出来强子是在心疼自己的马，有些不好意思。
“哎，对了”莉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点东西拿在手中，“给你几块奶糖。”
说着她就向强子的手上递了过来，强子急忙躲开。莉莉故作严肃地说：“刚才骑了你的马，我可不想欠你个人情！”然后固执地将奶糖塞到了强子的手上。
强子抬起手来看了看，是大白兔奶糖。虽说他从小就不喜欢吃糖，可是自从来到了大草原，这还是第一次拿到糖果，而且还是名牌的奶糖，强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莉莉也咯咯地笑了起来，并伸出食指在强子的面前晃了晃，说：“咱们扯平了。”
强子虽然放了一夜的马，可现在似乎并无一点的困意，便牵着马跟着莉莉一起在草场上边走边聊了起来。
莉莉问强子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家中还有什么人？
强子告诉她，父亲是工厂里的钳工，母亲在街办工厂里干活。他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还告诉她，因为自己下乡，所以大妹妹留城了，已经上班，小妹妹去年上了高中。
莉莉仔细地听着，想着自己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就问：“你们家一定很热闹吧？”
强子笑了，看着莉莉那闪动着的眼睛说道：“谈不上热闹，就是房子小了些。”
莉莉在聊天中还知道，强子的父亲身体不好，所以下乡前家中的重活都是由他来干。他很喜欢自己的妹妹，知道照顾她们，也处处让着她们。
莉莉看着强子那宽厚的神态不禁想到，要是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哥哥那该多好！
“你妹妹一定很不错吧？”
“我小妹妹画画挺好的，去年还在学校得了奖。”强子的眼中闪出了喜悦的神情。
“那太棒啦！”莉莉也高兴地笑了，“你们家一定有这方面的天赋。”
强子转过身来看着莉莉，逐渐地收敛了笑容，半天才缓缓地说：“我小的时候家境不是很好，妹妹们从没有过一件玩具。小妹妹上学前，非常羡慕邻居家的孩子有漂亮的洋娃娃，自己就拿着蜡笔在纸上画。开始画得不好，她就哭。”
强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后来越画越好。上小学时，她不但能画出各式各样的洋娃娃，还能画出一些小动物。这样，画画就成了她的爱好。”
莉莉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有一柜子的玩具，都玩腻了。
半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现在好了，家中只有一个人吃闲饭。”强子恢复了平静，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们老是来信问我缺什么？”
“你怎么说？”莉莉问道。
“我说呀，这地方挺好的，每月有45斤白面，一斤豆油，还有羊肉吃，日常用品也什么都不缺。”
莉莉看着强子，想着刚才硬塞给他的奶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脸扭到了一旁。
莉莉从小就爱吃零食，妈妈一直反对，说是怕把牙齿和胃口给搞坏了，可是爸爸总是偷偷地买给她，为此妈妈与爸爸没少拌嘴。后来到了军马场，莉莉也是每隔一两个月就能收到爸爸寄来的包裹，里面都是她爱吃的小零食。
“对了，今年春节，小妹妹还给我画了张素描。”
“真的？”莉莉大叫了起来，“回来拿给我看看！”
猛地，莉莉把嘴紧紧地闭住，感到脸上阵阵地发烧……
强子看着满脸通红的莉莉，似乎也明白了些，心狂跳了起来。
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这时，天边泛起了乌云，强子要抓紧去赶回跑失的马了。在莉莉的帮助下，强子很顺利地就将三匹马从马群中分了出来，同时又怕它们再次地跑回马群，莉莉还跟着赶出去很远。
临分手时，强子告诉莉莉，等有机会就把那张素描带给她看。
莉莉抿着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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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19 07:07
早上好！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