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3-10 19:28 编辑
41、冤枉
一九七二年春天,挚友小孔到大塘帮我挑红苕到湖南会同县的郎江镇去卖。确切地讲,我们那时挑去卖的是红苕种。 郎江距离大塘二十多里,全是山路,不过比到白市近得多,路也没有贵州境内陡峭崎岖。此外,我选择到湖南赶场的重要原因是苕种在郎江的价格要比白市高得多(估计是彼处的地质情况不利于储藏苕种吧);另一个原因是那里正好要举办“商品贸易交流会”,可供选购的物资比平日肯定要丰富些。 毫不夸张地说,知青中能够有苕种出售的人并不多。而我之所以有苕种卖,完全得益于头年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掘的苕洞(地窖)成功地储存了当年分到的红苕。 桂花佬告诉我,苕种的价格比红苕要高出将近一倍。但是季节不等人,只有在春种的黄金期出售才能获得好利润。小孔得知这一情况,二话没说就欣然到大塘帮我。 那天兄弟俩起了个大早,兴冲冲各自挑了八十来斤红苕就了上路。一路有说有笑,我仿佛觉得肩上的担子不再那么沉重,路途也没有往日那么遥远了。 郎江依山傍水,是一座美丽的湘西小镇。江边小镇外的小路正是红苕种的交易市场,路旁已经有不少山民聚在一起讨价还价。我们找到一个空隙刚把担子放下,立刻就有几个湖南乡民围了上来。他们一边仔细查看我们箩筐里的红苕,一边奇怪地打量我和小孔。那神色明明白白把心中的疑问写在脸上:你们怎么会有苕种卖? 其中一位紧紧盯住我的眼睛:“你们从哪里来?” “大塘,”我坦然地和他对视并补充道:“贵州的大塘!” “大塘头?知道知道!” “老王,你也来卖苕啊?”恰巧有位我们大队的老乡挑着红苕路过这里和我打招呼。那些湖南人听罢仿佛放心了许多,七嘴八舌地开始和我们侃价。 最后我以每斤一角三分的价格与其中的两位买主成交,价格属于中等偏上,与苕种质量吻合,双方都比较满意。 挑着空箩筐急急忙忙地走进郎江,我首先带小孔直奔小饭店,那里的米粉不错,分量足且猪肉哨子较多,味道也还不错。每次到郎江赶场我都必定在彼处用餐,今天挚友受累,我更得好好犒劳他。 可能是因为举办“商品贸易交流会”的缘故吧,场上的人特别多,很多商品销售点都排起了长蛇般的队伍,小饭店的售票窗口也不例外。 我老老实实地排队,把扁担和箩筐交给小孔让他先到饭店里找位置休息。他还未离去,在我们身后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口哨声——“唧唧唧!唧唧唧!注意扒子手!”;“唧唧唧!注意扒子手!” 转身望去,一位身着旧军装戴红袖箍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的场坝中间,右手握着喇叭形的简易话筒,左手捏着口哨正用赤裸裸的仇恨眼光盯着我们,周围一阵骚动,乡民们警惕的眼光顿时齐刷刷向我们射来。我莫名其妙的和小孔交换一下眼色,无可奈何地示意他赶紧离开。 那一刻我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屈辱、愤怒让人憋得透不过气来。最恼火的是根本没机会向人诉说和分辩,心想这红袖箍也忒没眼神了吧!世上哪有挑着箩筐去行窃的扒手啊?转念一想,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心中无冷病不怕吃西瓜,随他去吧。 话虽如此,那天的肉哨粉我却没有品出一点往日的猪肉香味。 用完餐,我们再次挑着箩筐到场坝上准备购物。可恼的是,不管走到哪里,身后就会出现红袖箍的身影,同时一次又一次响起那刺耳的口哨声和警告声,看来红袖箍是和我俩较上劲了。万般无奈,我们匆匆称了些糕点买了瓶葡萄酒,赶紧逃也似地离开那是非之地。 夜晚,兄弟俩在煤油灯下一边就着糕点喝葡萄酒,一边对白天的遭遇愤愤不平:明知被怀疑、被冤枉、被侮辱却无处鸣冤,无处申辩,无处反击,那是多么窝囊多么恼火多么无奈和纠结的事情啊! “可能是上一场有越共(当年贵阳人对扒手的蔑称——笔者注)洗劫郎江吧?”小孔推测。 “这些人真可恶,农民的生活够凄惨的了,他们怎么下得了手呢?还让你我受这莫名其妙的冤枉气!”我平生第一次遭人白眼和冤枉,万分委屈却无可奈何。 小孔的推测没错。次日桂花佬告诉我,头一场郎江的确有贵州去的扒手光顾,据说被窃的人很多而且很惨。 这就难怪那个红袖箍用仇恨的眼神、刺耳的口哨和喇叭声把朗江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尽管他搞错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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