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3-8 14:01 编辑
39、相依为命
四弟到黄飘小学初中班继续他的学业。也真难为他了,这里的师生全部说苗语,他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有同学欺生,他从对方的神情和语气猜出了端倪。好兄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休几咪发!”(苗语骂娘的粗话——笔者注)让对方目瞪口呆不敢造次。四弟生性温和,从不惹事生非。离开贵阳前因为有个脾气暴躁的三哥庇护,没有人胆敢欺负他。而今独自跟随母亲背井离乡到这苗岭山上,他只有靠自己保护自己了。 事实上,他凭借自己的模仿能力和语言天赋,很快克服了语言障碍学会了苗语,同时以出类拔萃的学习赢得了老师的亲睐和同学的敬畏。从此再也没有同学敢欺负他。 母亲在粮站负责开票,不得不重新拾起荒废多年的珠算。工作的纷繁复杂有时让她力不从心,购粮的,换种的,买母猪下崽补助粮的五花八门,营业高峰时让人手忙脚乱。幸而有善良的苗族同胞仗义相助,协助母亲顺利完成了一次又一次销售工作。 我由衷地感谢那些陌生而善良的苗族同胞,感谢他们在那特殊岁月里给予母亲的无私帮助,感谢他们无形中用善良给予母亲生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母亲的人脉关系和她与人为善的性格分不开。即使被贬到黄飘身处逆境,她依然对那些贫困的苗族同胞寄以深深的同情,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她们。为前来求助的她们写申请报告;掏钱买毛线为她们的孩子义务编织毛衣;送她们喜欢用来包头的大手帕,为她们买绣花用的棉布…… 在苗族同胞眼里,这一切只有最亲的亲人——姑妈才会为她们提供。因此,母亲在她们眼中俨然成了自家人。她们有了好吃的,总会送给母亲一些。有时是悄悄放到门口,有时直接送到家中。 不谙世事的四弟对母亲说:“妈妈,干脆挂个篮子在门上,哪个来送东西直接放在篮子里,省得麻烦。” “傻儿子,那是人家一片心意,怎么可以怠慢她们呢?” 在黄飘,最头疼的要算用水了。那里唯一的一口水井小得可怜,名为水井,实际上只能算个小水池,而且出水量有限,取水只能用水瓢慢慢舀进水桶里,尽管潘伯伯基本上包了厨房的饮用水,但是洗衣服时母亲只得带着大盆和水瓢到井边慢慢舀水清洗。洗着洗着母亲会默默问苍天:“难道我这把老骨头要埋在这里么?” 公社秘书却不这样认为。他看到母亲为乡亲代笔写的申请报告后,惊讶于母亲那笔流利苍劲的钢笔字,询问母亲毕业于哪所大学。“我连大学的门也从未进过哩”,母亲如实相告。“那你怎么能写这么漂亮的字?比男同志写的还有力?”“小时候练的。那时每天一篇大楷一篇小楷,照着字帖写的啊。”母亲仍然老老实实回答。 “我相信你到这里工作是暂时的,迟早会调走。就凭你的这笔字,凭你的文化,凭你的……”秘书咽下去的半句话显然是“工资标准”。 对于今后的事情,母亲不敢想象,也实在无法想象。不过人一旦到了这种环境,一切都无所谓了,也无所畏惧了。 父亲每月可以回家一两次与母亲、四弟团聚。尽管聚少离多,一家人相互支撑,共享天伦之乐,毕竟给予母亲莫大的精神安慰。 转眼四弟初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黄平高中。平时住校并在新州粮管所食堂搭伙,周末返回黄飘陪伴母亲。 上级最终还是把母亲调到县城新州粮管所工作。 在粮管所,母亲打过杂,当过(麻袋)保管员,最后仍然在门市部开票。不管干啥工作,她都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没人知道她曾经是优秀的幼儿教师,更没人知道她曾经出色的当过八年幼儿园的园长。 一九七九年,父亲终于获得平反,回贵阳原单位贵州水文总站工作,母亲随之结束受株连的日子,并因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回到原单位,继续从事她热爱的幼儿教育工作。至此,我们家终于搬回了离开近十年的山城贵阳,一家备受政治、经济双重迫害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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