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3-4 11:44 编辑
37、鸽子(下)
紧赶慢赶,我还是迟到了。 一辆带蓬的解放牌卡车停在鸽子家楼下,家具已经装车。从车上跳下个与我年纪相仿个子也差不多的男生,见我近前,立刻用毫不掩饰的狐疑眼光打量我,不等我搭讪,鸽子拎着一包行李从楼道里出来,大大方方当着那位男生的面:“小平哥,你来啦!”“哎!对不起!我迟到了。”“没关系!”随后将那位男生介绍给我:“这是我的同学某某某。”我对那位同学笑笑:“你好!辛苦你了!”“没事,应该的。”一面敏捷地爬上车厢,去接鸽子的行李。我赶紧上楼去见伯母。 伯母倒了杯水给我:“你走通全城,肯定累了,先休息休息。”“没事,真的没事!”我急忙声明,心想这点路算个啥,在农村一抬腿就走百八十里是家常便饭呢。 将所有的东西都装上车后,我返回楼上协助伯母检查是否落下什么物品,在墙角翻出一本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正欲开口借阅,伯母却把书收了起来:“这本书有问题,你不要看了。”我心里明白,伯母并非小气不肯借书给我,而是心有余悸害怕因此给我惹祸。 望着空荡狼藉的宿舍,伯母神情黯然地叹息:“小平啊,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即使躲到天涯海角,头上罩着的黑帽子也甩不掉,人家(当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们啊!” 我无言以对。是啊,伯父伯母大学时代(解放前)就追求进步,立志与家庭划清界线,积极靠拢组织,非但一直未能如愿,反而因为家庭出身与之渐行渐远,而今一个身陷囹圄,一个被扫地出门,这让二老情何以堪?更让晚辈们齿寒啊! 分别的时候到了,我强作镇定,挥手和她们告别,眼睁睁看着汽车消失在马路尽头,泪水终于模糊了双眼。
本章后记: 浩劫结束后,伯父、伯母都回到了原工作单位,我们家也搬回了贵阳。 家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曾经把我知青时代写的信拿给在省文联工作的伯父看,内容大意是逆境中一种随遇而安,自我疗伤的心理述说和在农村的生活琐事。据说鸽子对此颇为不屑,冷冷地甩了一句:“难道想登报么?” 家父转告我时,我不置可否,但对堂妹却生出几分敬意,尽管她错怪了我。她也许并不知道,当年我写给父亲的每一封信都必须首先经过“别人”审阅,才会交到父亲手中! 听父亲说过,鸽子在文学上颇有造诣,曾经在《山花》(贵州省级刊物)上发表《木叶落沙沙》等作品。遗憾的是我一直在外地工作,无缘与她沟通交流。 自从伯父、伯母、家父先后驾鹤西去后,我们更是彻底失去联系了。听说她很早就到沿海某城市发展,在某电视台任职。在此只能遥祝她全家安康,吉祥如意了。 顺便说,伯母生前收集整理编辑出版的《贵州少数民族服饰》曾经被翻译介绍到海外。我想这对历经磨难的老人家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吧。 愿伯父伯母在天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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