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1-7 14:45 编辑
21、裂痕
分家是痛苦的,特别是与曾经的好友分家更是如此。 表面看筱君她俩提出分家有些突然,但我心里明白,我们这个临时组建的五口之家,早在下乡的前三个月就产生裂痕了。 我和老十的交情要从分班说起。弄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我读初中时竟然连续遭遇两次分班。分班的原因都是因为所在班级纪律太糟糕让校方头大,故将班级撤消并将全体同学拆散分到其它班级。 1964年9月,我升入初二。原就读的初一(8)班撤消,我分到初二(7)班,与老十成为同学。一年以后升初三时,该班又因同一原因撤消,我和老十及四五个同学分到初三(7)班,而这个班的前身是初二(8)班。 因此,我和老十自初二同窗一坐就是数年。特别是初三同桌共读,我俩更是形影不离,每天上学放学即使绕道也喜欢互相邀约同行。谁的口袋里哪怕只有6分钱2两粮票,也会相邀在课间溜出校外,到街对面的南明饭店分享两个烧饼。 如果有谁生病缺课,另一个必定会尽己所知为其补课,并为对方提供学习笔记。 文革串联,两人一起到重庆、北京、天津和上海逛了一圈,从未分开。 老十是老疙瘩,又是独子,按说下乡可以申请到近郊插队。但他为了不和我分开,不顾年迈父母的反对,执意和我下距离省城400多公里的天柱县。我当时隐隐担心他将来会怪罪于我,劝他不要为我远离父母。但他一意孤行,坚持与我同行。 然而,下乡不久,我们之间性格上的差异就逐渐显现出来。 实事求是地说,当年我们初入社会,单纯幼稚得近乎愚蠢。临时凑合的五口之家缺少一个有经济头脑懂得处理经济事务和操持家务的人。尽管头一年大家都有生活费和粮油供应,但群龙无首各自为政。 碍于面子大家又羞于谈钱,于是就出现在开支上自觉和不自觉的状况,大家心照不宣,也没有人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我在家中是长子,做家务事轻车熟路。老十、阿四在家中是小弟,一切由哥姐代劳,对于家务事自然唯恐避之不远。 也许我自幼命运多舛少年老成,考虑问题比他们多一些。譬如队里明确告诉我们,只供应我们最初一个月的燃料,之后由我们自行解决。我暗自为此担心,觉得必须尽快储备燃料,以备生活所需。所以早上一睁开眼想到的就是上山砍柴。而我身边的老十和阿四却鼾声如雷睡得正香。我没有惊动他俩,独自起身上山。 砍柴归来,两位女生已经做好饭菜,老十他俩还在楼上酣睡。久而久之,彼此间难免心存芥蒂,矛盾渐渐浮出水面。 此外,由于囊中羞涩,我不能每场必赶陪他俩同行,更不能陪他们返回贵阳玩耍。这一来我的留守又变成了刻意表现自己勤快反衬他俩懒惰的口实,引起他俩的不满。 其实他们根本不明白或者说不想明白我的苦衷,我的家境不允许我返回贵阳向母亲伸手,我必须得养活自己! 那时我百思不得其解,当年能够分享俩烧饼的好友,怎么一到农村就判若两人,渐行渐远了呢?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三十日,我校上山下乡30周年纪念会,我们“家”的五个人只有我一人到场。次日在我班同学专门为我和另一位在外地工作的女同学组织的聚会上,我终于见到了一别二十多年的阿四,他率先向我伸出了和解的手,四目相望百感交集。据他介绍,老十远在云南工作;晓虹随同为上海籍的丈夫(也是知青)已经携子迁回上海;筱君因公到外县出差没能回来。 岁月蹉跎世事难料,四十三年过去了,我们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然而老十至今依然音讯杳无。我曾经在云南知青网发过寻人启事,至今无果。 我们曾经的五口之家,什么时候才能团聚?我和老十之间的裂痕什么时候才能够修复呢? 我期待着。
本章后记: 这是一段绕不开的历史,也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我想,这可能就是知青回忆文章鲜见它,或者说回避它的真实原因罢。 当年的知青现在大都年过花甲,到了颐养天年含贻弄孙的年龄。今天旧事重提,无异于自揭伤疤自露其丑,似有大不敬之嫌。不过愚以为,既然是历史,就应该以真实面目示人,没有必要也绝不该粉饰我们曾经的心路历程。 应该补充的是,虽然多年没有联系,筱君晓虹与我的关系依然不错,1994年夏,她俩专程来看我,饶有兴趣地共同回忆二十多年前的知青生活。 1998年12月30日我校同学组织“上山下乡30周年”聚会,大塘的知青只有另一个小队的两位女同学、一位男同学和我如约参加。筱君在外县出差,晓虹随丈夫迁居上海(夫妻俩都是上海籍的贵阳知青)都没能参加。阿四和老十也没有出席聚会,阿四虽在贵阳工作却脱不开身,老十远在云南工作也来不了。 不过,在次日本班同学专门为我和另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同学组织的聚会中,阿四率先向我伸出了和解的手,两手相握百感交集,昔日的恩怨已随岁月一起流逝了。 2008年12月30日,我校同学组织老三届离校暨上山下乡40周年纪念会,我们小队只有我和阿四参加。筱君当了外婆远赴北京照顾女儿;晓虹定居上海;老十依然在云南。 我常想,等到2018年12月30日,如果同学们还有能力组织50周年纪念会的话,我们曾经的五口知青之家,是否能够团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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