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忆(八)在那种棉花的日子里
金色童年
我们那里种棉花还是有点名气的,每年亩产皮棉都在一百斤以上,所以那时劳动日,每十工分都在四角钱以上,好的生产队达一元二角。
由于种植面积的扩大,队里的棉田达一百多亩。种棉花是个技术活,大有考究,生长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含糊。
为了种好棉花,事先就要做好规划,注意轮茬,种麦的时候就考虑好。我们在畦的中间,播上麦子,在畦的两边,以后长棉花的地方,点播蚕豆,,由倒茬用。
春天到了,蚕豆长高了,绿叶中开着许多蚕豆花。开始倒茬了,我们用钉耙或铁锹翻土,将茂盛的蚕豆覆盖在泥土里。过些天,我们把这些地方整理得又平又细。
在播种前,要选种子, 晒种子,浸种子,种子处理好了,喷上药水,拌好草木灰,我们就挑着那黑黑的种子和肥料下田了。我们先前采用的是条播的方法,以后,使用培育营养钵的方法。
四月中旬,条播开始了,我们再整理一下种棉花的地方,然后用锄头拉槽。槽子不宜过深,四五厘米即可。离墒口的一边,拉一条,两条槽之间的距离三十五公分左右,畦的另一边也拉两个槽子。畦的中间七十公分,还长着麦子。我用锄头的角,这边拉拉,那边拉拉,一边拉一边向后退。拉好了,在槽子里撒上拌好的肥料。接着,我们捧来种子,弯下腰播种了。尽管要求每米撒二十粒左右,我们总要多撒一点,生怕有些棉种出不来。然后,我们用手盖种,把大一些的小泥块捏细。
若遇上适当的天气环境,种子又好,苗儿出得好,大家都高兴。但有时天旱,老不下雨,即使抗了旱,出苗还是不理想,就要及时地补种。
采用营养钵培育幼苗的方法,也是比较麻烦的。选好苗床,晒垄冻疏;施足有机肥,春节前再加施灰粪豆饼;制钵前三五天施多样成分的化肥,与床土拌匀。四月开始制钵排钵,点种,每钵放两粒,然后盖土,喷药;接着,覆盖薄膜,精心管理;在移栽前,治虫施肥,还要搬钵蹲苗;到移栽时就挑到田里,放到事先用制钵器打好的坑,浇点水,就算移栽好了。
条播的棉花,十几天后,苗出齐了,去掉过密的小苗。到时候,就定苗,株距30公分左右,以后还要抹去底下无用的叶子,接着,掐掉公枝,打顶,这些都要把握好时间,恰到好处。这些活儿看似简单,可都是弯腰进行,我们宁可挑担也不干这活儿,但有什么办法呢。再说,忙棉花的工分,每天只有六七分,打药水多点,每天七八分。我们大量的时间都耗在棉花上。
看到土地板结了,田里有草了。几十个人一起下地,头戴着各种色样的凉帽,穿着各种不同颜色的衬衫或短袖。我们拿起锄头干起来。这除草松土也需要技术,第一,草要除干净;第二,不能损掉苗;第三,松土要到位,靠根的地方不能过深,不能影响棉花的生长;第四,要把除去的杂草挑走。遇到板结得厉害的,得用力,得防锄头打滑伤及棉花;遇到草根靠着棉花苗的根,需蹲下来,用手拔;向后退,不能踩伤棉苗。
从选种到拾棉花的一百多天里,治虫喷药是不会停止的。遇到蚜虫,用乐果;遇到地老虎,用1605等药拌细土撒;遇到红蜘蛛,使用达螨灵;苗期喷助壮素,打顶时打矮壮素……
我们地处里下河,每逢发水的时候,棉田就遭了殃。暴雨好似从天上往地下倒。我们拿着锹穿着雨衣去放水。雨太大了,一夜的工夫,河里的水上岸了。田里一片汪洋,可怜的棉花全都淹没在水里面。我们早已放下闸,车口所有的机器全开了,把水排向外河。雨好不容易停了,那可怕的太阳晒热了田里的水,田里的棉花快要被煮熟了。县防汛指挥部连夜从全县调来许多抽水机帮助我们排涝。我们也支起水车,往外面排水。连六人轴也出阵了。我们十二个人轮番作战。大家拼命地踏,我们齐用力时,溅起的水花竟然高过我们的头顶。另外,队长还组织人马用桶向外刮水。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水退了。太阳下,田里的棉花已经折腾得快不行了。大家越看越心疼。
我们抓住了苗期、蕾期、花期、铃期的管理,一着不让,终于迎来了收获期。
八月中下旬,棉花吐絮了。只要一开,我们就去摘。如果要下雨就全民出动了。九月,棉花开得最盛。一眼望去,一米左右高的棉株上开满了雪白的棉花。露水干了,我们腰系拾棉花的围裙,带着卖棉花的麻袋,直往田里跑。我们半弯腰,两只手不停地抓着拉长的棉絮,不停地往围裙里塞。兜里满了,装到麻袋里。田里的妇女们,摘起来最利落。她们边拾边唱,有时“格格格”地笑。
下工了,我们扛着软软的、香香的棉花送到晒棉花的柴帘子上,等拣好晒干打包就可以卖了。
我们将装满塞紧的两只麻袋一合,绳子扣好,草扛穿好,两人抬着棉花,踩在跳板上,放进水泥船舱。装好了,我们撑着船驶向公社的轧花厂。
到了那里,河里停满了卖棉花的船只。我们找了个空隙,停好船,将棉花抬到卖的地方。轮到我们了,先抽样,轧出皮棉,检验定级。然后,我们把棉花运到车间。轧花工人轧,我们把皮棉和棉籽装好。接着磅秤开票。深夜,我们又撑着船回家了。
到了冬天,懒洋洋的太阳把躲在棉株角落的棉铃喊醒了。我们穿着草鞋,冒着刺骨的寒风,捏出没有拾干净的瓣儿,剥开还不愿开放的棉铃。手被晒硬的棉花壳子的角刺得直冒血,我们搓搓手,继续寻找着漏网的棉花。有时,我们干脆摘下那铁壳,回到社场再剥。
种棉花的日子里,我们付出了许多,但能卖到不少钱,还吃到好几斤棉清油,队里的人都很高兴,都巴着早日结算,多得些钱,欢欢喜喜地过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