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1-12-22 12:09 编辑
15、书趣
一、“床脚”的书 “你的《玛垃珂深渊》看完了没有?看完先给我看!”早饭后哓虹问我。虽然同学们都想先睹为快,但哓虹年纪最小,没人好意思和她争。我正在洗碗,让她自己上楼取。 “书放在哪儿?”“床脚”,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床脚?!”她睁大眼睛奇怪地望着我,其他同学楞了一下,同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们在楼上睡地铺根本没床,哪来的“床脚”啊?自己也觉得好笑,赶紧讪讪地更正:“是放在枕头处稻草下的楼板上,其实我把书放到那儿只是害怕睡觉时把书压坏。” 晚上晓虹在楼下就着枞膏(枞膏:当地俗称,饱含松树油脂的松油柴,可用于照明和引火。——笔者注。)的火光看书,浓黑的油烟直往楼上我们的寝室里灌,我们被熏得够呛。次日洗脸,鼻孔里的黑漬把洗脸帕弄得一塌糊涂。没人责怪晓虹,她毕竟是小妹啊!
二、在弗洛西亚的山岗上 雨休,我们在桂花佬家火塘上听老人聊天。世枚的哥哥世明坐在靠窗的位置高高翘起二郎腿,脚上那双崭新的黑色长筒水胶鞋闪闪发光。他不停地活动翘起的脚,一边沾沾自喜地欣赏鞋子,一边暗暗观察旁人的反应。适逢筱君进屋,一眼瞥见世明的动作,对我使个眼色:“呵呵,在弗洛西亚的山岗上!”我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在弗洛西亚的山岗上”,是苏联小说《收获》中的一章,其中描写某哥萨克退伍兵在众人面前夸张的翘腿展示黑色新皮靴,试图引起别人注意的细节,与眼前的情景如出一辙。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世明的动作和神态,也联想到了《收获》,只是装着没看见罢了。一经筱君点破,便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除了看过《收获》的同学,没人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发笑。世明更是一头雾水望着我们,莫名其妙。
三、无法兑现的承诺 晚饭后到就寝前的时段,是我们围着火塘聊天的最佳时光。当各自的逸闻趣事聊尽之后,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大家看过的小说了。只要有人叙述,哪怕看过那本书的人也会静静地听下去,顶多在发现明显疏漏的地方插上一两句更正一下,绝不会随便打断说故事的人。 我们住的下屋堂屋前后都没有门扇,火塘就搭在靠后门的板壁下,山风吹来,摇曳不定的火光把五个人的身影印在壁上,真有些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味道。 我在校时就特喜欢看小说,文革期间又在邻居简老师处借阅了他的大量藏书,加上那时记忆力还行,晚上常向大家复述书中的精彩内容。印象最深的是复述雨果的《悲惨世界》,得知同学们都没有看过,我更是兴趣倍增,津津乐道:从无辜蒙冤入狱累遭加刑的苦役犯冉阿让说起,到仁慈的卞福汝主教大人怎样用博大的胸怀感化冉阿让;从美丽单纯的少女芳汀被纨绔子弟玩弄遗弃后的悲惨遭遇,到吝啬可恶贪婪的德纳第夫妇怎样虐待芳汀寄养在该处的私生女珂赛特;出身苦役犯家庭的警长沙威怎样用鹰隼般的眼睛和鬣狗样的鼻子追踪马德兰市长;马德兰如何冒着被捕的危险拯救芳汀和她的女儿;平生从不撒谎的修女嬷嬷怎么为保护马德兰市长对沙威撒谎…… 雨果真不愧世界著名文学大师。在复述他的故事时,书中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仿佛又渐次出现在我眼前,当初在贵阳捧读《悲惨世界》时爱不释手的情景一下子涌上心头。 夜深了,同学们都一声不吭,默默注视着火塘里劈啪作响的柴火。 “后来呢?”晓虹打破了沉默。 “后来?后来的事我就不晓得了,我只看过第一卷。等哪天找到第二卷再告诉你们吧。”我说的是心里话,我真的渴望看到下文。 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等就等了若干年,拨乱反正后我才从新华书店陆续买齐梦寐以求的《悲惨世界》全集。而同学们早已分道扬镳各奔东西,我当初的承诺永远也没有兑现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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