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知青自强不息 于 2022-2-5 12:53 编辑
1、表哥的婚床 1968年12月30日下午临近下班时,16辆覆盖着篷布的解放牌载重卡车,满载我校首批赴天柱县插队的400多人驶进黔东南州府所在地凯里街头,停靠在州政府前的北京东路人行道旁。 寒风怒吼,街上几乎见不到行人。没有人理会我们这些风尘仆仆疲惫不堪远道而来的学生,与早晨离开贵阳时敲锣打鼓的热闹场景的反差让人仿佛一下子掉进冰窖般寒冷。 大家在东方红饭店就餐之后,没人张落晚间的住宿问题。我只好带着同伴老十和阿四去凯里老街找表哥借宿。 表哥是凯里建筑公司的工人,正为元旦结婚的准备事宜忙得不可开交。顾不得寒暄客套,直接带我们来到他的新房,安排我们睡在他刚刚搬进屋的婚床上,就又出去忙他的了。 当晚凯里停电,四周一片漆黑,屋里没有火烤,再加上从来没有受过这种长途颠簸,我们又冷又累,三人挤住一床互相取暖,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突然,很响的声音把我们惊醒,三人不约而同猛地坐起来,只见两三束在房里晃动的手电光照到床上的我们后急忙移开,同时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女人笑声,原来是几个为表哥帮忙的女同胞搬东西进来。尽管看不见她们的模样,我们依然羞得一声不吭地赶紧躺下。 只听有人小声地说:“是金竹的表弟,快走快走!”说完便领头悄悄退了出去。 她们走后,表哥婚床的油漆味一阵又一阵送入我的鼻中,我睡意全消,早晨离家时的情景顿时又出现在眼前: 天亮前,三个弟弟还在睡梦中,我悄悄与母亲道别。 头一天我就和母亲说好不要她去送我,我很害怕看见她的眼泪,更不想让她去承受那种生离的煎熬。 邻居小贵把我的行李放到从简老师处借来的自行车上,推着车陪我去学校。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伙伴,临近分别仿佛什么语言都显得多余和苍白。 学校里已经人声鼎沸,16辆解放牌卡车整齐地停在操场上,因为气候寒冷,所有的汽车都已经在发动,引擎声响彻整个操场。每辆车旁都聚集着一堆一堆送别的人群。 天亮了,分别的时刻越来越近,远处渐渐传来了哭声,一时间整个操场上相互感染,震天的哭声淹没了引擎的轰鸣和欢送的锣鼓声。 我和小贵紧紧握别,转身蹬上最后一辆卡车。正想躲进车内避开那令人伤感的场面,小贵叫住了我,这才看见闻讯赶来送我的姑妈站在他身旁含泪向我挥手,我的眼泪一下子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汽车开动了,车后依然紧紧跟着大群送别的亲人,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女儿的乳名…… 不知什么时候,我才昏昏沉沉地入睡。 次日回到车上,我们才知道昨夜同学们全部在车上过夜,那可是滴水成冰的寒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