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插队第一年就被派去莲花瑶族乡一个叫兰洞的地方去水库。我跟着队上的社员，天没亮就挑着行李赶路了。走完了公路走小路，走了小路又走山路，前后走了约八、九十里地，傍晚时分才来到水库大坝附近。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营部（大队部）。然后出来了一个干部摸样的人，带着我们高一脚低一脚地来到了一个，宽约6、7米、长约30多米的工棚面前。他告诉说：这就是我们住宿的地方。
我们这时又累又饿的，好不容易到了住宿的地方。高兴得恨不得立刻倒头就睡。可是进了工棚后使我大吃一惊：
我借着吊在棚子中间一盏15瓦的电灯。可能是电压低的原因，电灯比煤油灯亮不了多少，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棚内中间是条宽约一米左右的走道，走道两边就是一溜三十来米长的“通铺”。
通铺是用松木桩或者是竹子打入泥土中作柱子，再在上面用竹木捆扎成七八十公分高，二米来宽，差不多与工棚等长的架子，在架子上铺上竹片或者是木皮就是床板。再把自带的席子被子铺在上面，就是我们睡的床铺了。
通铺上有些人己经入睡了，也有三三两两的人靠在被子上抽烟聊天，还有几个女青年在补衣服和缝鞋垫。几个打扑克的小伙子见我们还挑着行李，主动向我们打招呼：“刚到？”“是的。”我们似乎些不好意思地微笑着回答。
大队干部悄声地介绍说：修水库的人都是来自各生产队的社员，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四、五十个人同睡在一起。请注意搞好团结。他指派好我们住的地方后，又指着离工棚十来米远的地方，搭盖的两个人字形的小厂棚介绍说：那是厨房、洗凉房和茅司（厕所）。他交待了要注意防火和卫生的若干事项后就离开了。
我们赶紧铺床。我看到先来的民工不仅抢占了采光和通风好的位置，而且把一些当床扳的木皮也抽走了不少，剩下几根弯躬八翘的树丫摆在上面。幸好乳名叫贱苟的、带队的副队长有修水库的经验，还在路上时就叫我们在收割后的晚稻田里偷扯了几捆稻草。他赶紧教我们把稻草铺在上面，再垫上席子，这样不仅不会铬背，而且又软又嗳和，快胜过席梦思了。
急急忙忙地草草吃过晚饭，我凉脚都顾不得洗就想睡觉了。可是当我回到工棚来到我的床铺时，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顿时吓得我惊叫起来：“怎么会有个女人睡在旁边呀？”
贱苟听到我的喊叫声，赶忙跑了过来。一看睡着的人长长的头发，心里头便明白了几分。他说：由于条件有限，民工们都是男女混住的。为做到“男女授受不亲”，通铺中间往往用一根稍大点的木头或者是行李隔开了事，也算是楚河汉界、男女有别了。
刚才铺床时我因为多年养成的习惯：睡觉前总要番看几页书才能入睡，看见这铺位旁边隔了一根木头，觉得起码不与另一边人沾连，少打扰了别人睡觉，还以为是个不错的好位置。谁想到这根木头竞然是与“女儿国”的“国界线”，稍不慎就会有引发“国际纠纷”的可能，顿时凉了半截。
我偷偷地瞄了一眼这位邻居，这秋末冬初的季节，她仅盖了点被子在肚子上，露出上身与腿脚部分。想不到那时个个都缺吃少穿的，女孩子都苗条得很。而她不知道吃了“920”激素还是咋的，这女人竞是一个腰粗腿圆的大肥妹。咋一望去仿佛木头旁边摆放了个大麻袋。也许是心宽体胖还是她累了、还是有嗜睡的习惯，我们在她旁边大声地说话，她竞然一点反映都没有，仍然高一声低一声、抑扬顿挫地打着她的呼噜，做着她的黄粱美梦。
我当时就想：别说是靠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睡觉会感到别扭，就是她这如雷贯耳、高八度的女声呼噜，也会叫我彻夜难以入眠。于是执意向贱苟要求换个地方睡。
贱苟听了我的要求后指了指大棚说：“你看哪个地方还可以铺得下床？”我仔细地打量下整个工棚，人都是挤得满满的。确实是没有地方再铺床了。好些男民工的床铺旁边也紧邻着女民工在睡觉。
但是我还是执意不在这位置睡。因为我从小我睡觉都不安份，经常睡到半夜头脚会倒个位置，还常把被子踢下床来。怕睡在这通铺上，万一不慎脚手越过了“雷池”，引起不必要的风波和纠纷就麻烦了。所以怎么也不愿意与这个肥女人为邻睡觉。贱苟无奈之下只得与我更换了个床位，这才使我安定下来。
当晚虽然又乏又累，经过这一折腾却难以入睡。迷迷糊糊地刚闭上眼，又常常被突然惊醒起来。因为几十个人住在通铺上，谁打个翻身就会发出叽叽嘎嘎的响声。甚至有人打个屁就会引起全棚人的哄笑，弄得人很不好意思。尤其在深夜时分有梦呓磨牙的、有打呼噜咳嗽的，还有起夜绊倒桶盆的，一整夜各种声音彼起彼伏，大棚里像演奏着交响乐曲。使我时刻处于惊醒状态。
当时我想如果有神经衰弱的人别想在这通铺厂棚里能睡个安稳觉。好在我那时年轻，尤其是每天高强度的劳动，累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别说是通铺，就是稻草堆就想躺下睡了。不久时间我也就随遇而安了。
我曾抽空去别的厂棚看了看，整个水库工地上的“民工宿舍”情况大都如此。在工地上我也遇见一些熟悉的女知青，她们也说当初这通铺最让人尬尴了，刚开始时连睡都不敢睡。既使想睡也是合衣而眠，心惊胆跳的。好在久了也就习惯了。每天抬石挑土累得腰酸背痛的，一天繁重的体力劳动下来，急急忙忙地杷两碗米饭填下肚子后，往往倒头就睡了。那顾得上张三李四的，能躺下睡觉就是最大的享受了。
是啊！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日求三餐、夜求一宿”就是最大的满足了。为了生存再差、再恶劣的环境都必须去适应，也顾不得什么廉耻，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奢望。当时我们知青，在农村插队根本就没有挑三选四的权力，只有随遇而安了。
人啊只有适应了环境再才去改造环境吧。
发表于 2021-8-19 15:26
楼主
发表于 2021-8-22 05: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