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来不闲 于 2021-7-30 09:27 编辑
前情摘要:
玉兰强撑着病体为志英多方物色亲事,终于和志英商量着为她选定了未来的家人。 玉兰心愿已了,放心的“走了”。
沐道妈心疼志英一个人太孤单,建议两个年轻人早些把婚事办了。
新 婚
按大窑坝的习俗,婚礼当日需在男女双方的家里各摆筵席,分别招待自家的亲朋好友。
志英只有自己一个人,无法兼顾,只得请了同族的李妈来帮忙做饭,自己两边跑。还好,沐道家距离并不远。 大舅、二舅、三舅、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一行来了十几个人,给志英带了一个装衣物的红色的小木箱。箱盖上,一只点朱缀绿的喜鹊正仰头欢叫。
三舅说,这箱子是他们这一行十几人凑钱买的,花了6块5呢。就当给志英的新婚贺礼了。志英本也没期望收到什么礼物,舅舅们来了、心意到了就好。不论怎样,总归是自己的娘家人。
那箱子志英一直很好的保存着,二十年后,女儿上大学时还曾用过。
沐道家的亲友不少,有亲戚,也有同学和朋友。作为新娘的志英免不了要敬敬酒,每桌招呼两句。哪知三舅一听说就不乐意了,遣了小娃儿到沐道家叫志英回大屋。志英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的往回赶,刚走到离家门还有50多米的核桃树下,就见三舅双手叉腰站在堂屋门口,敞开了嗓子喊:“爪子(为什么)要去给他们敬酒?都啥年代了还敬酒?又不是旧社会,你还切敬酒!他们凭啥让你去给他同学敬酒,安?哪个让你去敬的酒,安?”志英木立在树下,抬头看着树梢被惊飞的鸟群,既生气又无奈。
招呼舅舅、表亲们吃着饭,志英又来回的两边跑了几趟。忙活到傍晚才把客人们都送走。
回到大屋,李妈拿了一个玻璃瓶给她看,那瓶子的底部有一层薄薄的、淡黄色的液体。李妈的表情很复杂,有些歉意、有点怜悯又有点不满和气愤。
原来,三舅一到志英家就四处翻找,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曾放过。终于在厨房底柜的角落发现了这个瓶子,半瓶黄澄澄的液体随着瓶身的晃动来回慢腾腾的流。
三舅拿着瓶子,叫唤着家人们来看,“你们看志英这个女子,有菜油不拿出来给我们吃,还藏在柜子角角头。”又转头叫了李妈:“拿去炒菜给我们吃,快拿去!这个女子,有菜油都不拿出来给我们吃!”
李妈心里虽然不满,但也没法说什么,只得接过瓶子,在灶里添了柴,烧热了大铁锅,打开瓶子把液体倒进去。“嗞~~”,预想的油香并没有扑鼻而来。锅里,液体的周边快速的冒着一个又一个的大泡泡,很快就焦糊了。 这哪里是什么精贵的菜油哦,不过是玉兰病得厉害时,志英辗转托人买来的蜂蜜,根据土方给玉兰刮背以期缓解腹痛的。不过现在也用不上了……
志英还清晰的记得小时候三舅和颜悦色照顾自己的情形。怎么现在就变了一个人呢?她不禁有些迷惘了。
不论怎样,婚礼如期举行且较为顺利的完成了。婚后,沐道和志英一起住进了大屋,开始了小两口平常而平淡的生活。
夫妻俩每天出勤,参加队里的劳作挣工分。余下的时间,在自留地和屋后开出的一小片荒地里种些小菜,每逢1、4、7乡集的时候就收拾出一两筐去售卖。这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生活很拮据。
除了家人,志英和沐道的婚姻并没有收到太多的祝福。
先说沐道吧。身为贫下中农,又一直是“指挥部”的积极分子。刚结婚没几天,大队团委就召开了团委会,主题是沐道的检讨——要他在团委大会上公开检讨自己觉悟不高,竟然娶了劳改犯的女儿。
幸而,之前沐道和几位伙伴一起把好友宝德推上了革委会副主任的位置,有了宝德的斡旋,他没有受到更严重的处罚。
但接下来的生产队学大寨开山拓荒、到县城收粪做堆肥……所有重活累活,也都有沐道的一份了。
宝德因此很恼火他,“我当初就劝你不要和志英结婚,你不听。现在到县城挑大粪!你好意思不?你怕不怕遇到高中同学?你当初可是他们的班长!现在呢?唉!志英的成分,以后怕是会一直拖累你!”
宝德说的这些,沐道在结婚前也不是没有想过。既然当初就已经做了选择,他自然是不后悔的。以后的日子?谁知道又会怎样呢!
志英和沐道结婚的时候,刘仕国已经是铁路上的老工人了,和娟子也有了一个女儿。铁路上实行轮休制,刘仕国每一两个月就会休一次长假,每次假都长达一个月之久。
志英去新疆前,把西厢的房子卖给村里后,娟子一家就搬到了志英家大屋的斜对面,两家隔着一条乡道对望。刘仕国休假时自然是住在娟子家的。
那个时代,工人的生活比农民确实优渥许多。毕竟每个月是有工资可领的。
每每逢集,志英和沐道都会挑菜去乡集上售卖。刘仕国和娟子也每集必去,有时也去卖点小菜,不卖菜的时候就去买买东西。
回回集市结束时,刘仕国都必定会买一小刀猪肉。在猪肉的一端切个小孔,用草绳穿上,打个结,也不放在菜筐里,必定用食指拎着,一晃一晃,一晃一晃……慢慢的从乡集拎回家。一路上,也是必定会收获无数艳羡的眼神的。
好友看在眼里,调侃志英,“你看那刘仕国,每次当场(集市)都割一刀猪肉回来吃。放着这样的工人不嫁,你倒好,嫁个农民!现在后悔了没?”
志英睨了好友一眼,很随意的笑了笑:“你觉得呢?”
时间飞快,志英有身孕了。沐道也被安排到队里的面坊去做工,为队里碾面粉、做面条。每天收工时,机器都需要清洗。所以每当沐道当班那天,回家就会比平常晚一些。
那日,志英做好晚饭,站在堂屋门口等沐道回家。远远的,沐道拎着一只沉沉的水桶回来了。志英知道,桶里是清洗压面机的水,有少许机器上残留的面粉。沐道拎回来喂猪的。
夕阳轻柔的洒在沐道身上,把一条淡淡长长的影子拉在他身后。水桶轻晃,偶尔的,几滴水被荡了出来,轻巧的跌落到影子里。
沐道的右肩因水桶的重量微微的向下沉。衬衣的领子因被无数次的揉搓,边缘毛毛的;白色的衣袖整齐的挽到上臂。蓝色的长裤,两个膝头分别补着一个偌大的、方方正正的补丁。虽然看不到沐道的背后,但志英知道,那里还有一个盖住整个臀部的蓝色的大补丁。
回头看看自己身上从新疆带回来的军便装,之前的军绿早已褪去,已用蓝靛染过一次了。现在,蓝色也比刚染时淡了很多,双肩因为扁担频繁的压磨,也覆上了一个厚厚的过肩(盖住整个肩膀的补丁)。
生活也许是艰苦的,但志英和沐道一样,不曾后悔。不管别人的日子过得怎样,那都是别人的事情。生活中除了钱,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吧。一味的羡慕别人,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生活变好。她相信,只要一家人一起努力,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有好转的。
来年,大儿子出生后,一个小小的转机也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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