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来不闲 于 2021-7-9 18:18 编辑
前情摘要:
因政治条件不好,在家乡找工作屡屡受挫,志英在和父母商量后,到了新疆。在新疆,一家三口尽情享受着久违的天伦之乐。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两年多后的一天,志英无意中在母亲的脚踝处看到一络鲜红的血……
玉兰啊,玉兰 新疆的秋天是极美的,太阳总为天边的云朵缀上斑斓的五彩,天山的雪在阳光下闪着绚烂的光。
志英的心却似陷入了博斯腾湖湖底的淤泥里,沉闷窒息,裹着沁入心脾的凉。
两天前,也就是上周日的中午,志英在父母的屋里吃完午饭,和母亲一起收拾了碗筷,准备出门到公共洗碗池去洗。母亲走在前面,志英边和父亲开着玩笑,边端着碗追着母亲出了门。
母亲走得并不快,后背微弓着,双脚不自然迈着小步。志英诧异的看向了母亲的小脚。虽然已经入秋,白天的气温却正温暖适宜。母亲只穿了一条长单裤,脚踝从裤脚下裸露出来,一络殷红,正刺眼的挂在那里。
“妈,你这是咋个了?”志英放下手里的碗,快跑两步,上前拉住母亲,蹲下身想要翻起母亲的裤脚。
“娃儿,没得啥,没得啥。”玉兰边说边要推开志英,又把腿往旁边让。
“你是不是伤到腿了,我看看。这么多血,伤口怕是不小哦。”志英攥住母亲的裤腿“你莫动!”
“娃儿,没得啥,真的没得啥。”玉兰还要躲。
“妈!”志英急了,“你莫动!”玉兰讪讪的站住了。
志英总算翻起母亲的裤脚。脚踝处并没有伤口,血是从腿上流下来的。
“这是咋个了?”志英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她站起身来,接过母亲手里的碗放到旁边,拉住母亲的手“来,回屋我看看。”
“没得啥,娃儿,没得啥。不看了,不看了。”玉兰轻轻的把自己的手往回抽,“没得啥。来,我们去洗碗。”
“妈,”志英疑惑的回过头,“你是不是有啥事瞒倒我?”“没有没有。”玉兰急忙摇手否认。志英不由分说的把玉兰拉回屋。
回到屋里,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出门。志英轻轻把玉兰推到床边,又把她按到床沿坐下,继续挽她的裤脚,“娃儿,没得事。是我忘了,月事来了。”“你月事不是上个星期才结束吗?!”志英抬头看向母亲“妈,你不要瞒我了,你这样多久了?爸爸晓得不?”
“你爸不懂,你不要怪他。”玉兰眼见瞒不住,只好老实说“有半年了。小肚子经常痛。”
志英心里的不安更深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去乌苏县医院检查。我先去找队长请假。”
说完,也不等玉兰答话,志英转身出了屋。
第二天一早,志英背上挎包,揣上两年来的全部积蓄,推上她的28圈大自行车,带着玉兰绕着天山脚一路向北,往40公里外的乌苏县去。
玉兰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志英费力的蹬着自行车的踏板在松软的碱土上前行。
她暗自庆幸这两年在宣传队持续的身型练习,让她可以在母亲先坐上车架后,再把右腿从高高的前横架上跨过,这样母亲就不用追着自行车自己跳坐上车架了;也庆幸两年多的劳动,练就这一身的力气,让她可以载着母亲去医院,而不至让母亲辛苦步行。
从南往北,海拔一路走高,灰黄的的沙土地一眼望不到边。金黄的胡杨一簇一簇点缀在这片沙地上,煞是好看;枯立于其间,那些历尽沧桑的老桩,不知已经固执的站了多少个百年。
志英第一次用自行车载人,行进在这一条本不算路的路上。汗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衫,几缕湿漉漉的头发黏黏的挂着额前。
每遇到一段难行的坡道,玉兰就让志英停下,两人一起推着自行车走过去。到平坦一点的路段,再继续骑行……走走行行、走走行行……待母女俩赶到乌苏县医院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在县医院,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医生问了症状,又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只说是妇科病,其余的也再说不出什么来。待志英追问得急了,又说小医院能力有限,建议到大医院检查。
出了县医院大门,志英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决定第二天一早带母亲坐客车去奎屯——农七师的师部医院就在那里。
早早的,志英娘俩就到了师部医院。挂号,候诊,检查,等报告……一项项报告很快出来了,医生也给出了检查结果。志英不信,拿着报告连找了几位医生,求他们帮忙看看。但医生们的结论都一样——子宫癌,晚期。
志英跌坐在凳子上,强忍住就要夺眶的眼泪,问医生“今天可以办入院吗?”医生轻轻摇头“不用了,回去吧。”
志英没能明白医生的意思,呆坐半晌 “您说?不用?”“不用了,回去吧。”医生仍是同样一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带着母亲走出医院大门的。天那么高,又那么蓝!一阵北风吹过,有若干枯叶争先恐后、刷刷的从树枝上跌落下来。
“娃儿,娃儿!”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娃儿,妈没得啥子,你看我不是多好的嘛!你莫信医生的。”
“走哇,回家。”玉兰拉着志英的手,往车站方向走去。
从奎屯坐客车返回乌苏的路上,志英看着车窗外,一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怕一开口就会哭出声来。玉兰也没说话,只抓紧了志英的手,轻轻抚拍,安静又爱怜的看着她。
返回乌苏,在小旅馆取到寄放的自行车后,志英带着玉兰回家。
回家的路,下行的坡道更多些,脚下的泥土却莫名变得更加松软,自行车也比来时更沉。志英弓身骑在车上,使出全身的力气踩动每一下踏板。
想起母亲曾说过,她从没坐过月子,生三个孩子都一样,一生完就立马被婆妈逼着下地干活了。志英心如刀绞。风飕飕的掠过她的脸颊,却怎么也吹不去她脸上簌簌滚下的泪。
入夜,志英陪母亲坐在床沿,父亲缩在屋角的椅子上。时有时无的秋风裹着寒气从窗缝、门缝钻进来,冻住了屋里的空气。
“娃儿,没得事,我回老家吧,回去吃中药。”玉兰打破沉默,拍拍志英的手,“你们晓得滴,老家的医生还是很靠得住。”“妈,我陪你回去吧。”志英低声说,“爸,你看呢?”
父亲没有说话。
“你不回,”玉兰对志英说“娃儿,你不回!我先回去,有事我给你写信。”她回头看看经和,“你看你爸,十多年都没回老家一趟。不是他不想回去。是请不了假。”停一停,玉兰又说:“陪我回去也帮不到啥子忙,你在这儿工作也不容易。我先回,有事写信给你,你再回来,娃儿乖哈。”
一声“乖”让志英喉头哽咽。她知道母亲的脾气,倔起来谁也拗不过,只能噙着眼泪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么远,你一个人回去我们也不放心,”一直沉默的经和开了口,“先不急,我们找老乡们打听一下,问问看最近有没有家属要回老家,到时和你同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一个星期后,玉兰和龙盘的一个老乡一起,坐上了返回老家的客车。数着分秒的日子在忐忑不安中过去了三个多月,志英收到了母亲的来信:母病重,速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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