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侯美度 于 2021-6-16 16:40 编辑
市东中学夏令营有两种,一种是在营地住宿,需交吃住费。入营的第一天,每个小朋友会得到一顶白色的遮阳帽,这是一顶快乐的、与夏天融为一体的帽子,我一直想拥有这样一顶帽子,可惜始终没有得到。一直到今天,我还在羡慕那些戴白色遮阳帽的孩子。 不过,没有夏令营帽,我仍然可以得到快乐。我可以参加不花一分钱的另一种夏令营。 初一暑假,少先队大队部举办了三天免费夏令营,吃住在家里,白天参加活动,我报名参加了。 其中有一项活动,让我至今历历在目。 时光倒流至1962年夏天某日,在杨浦区劳动公园的一块空地上,我们几十个少女少男在白相一个游戏。这个游戏的名称叫“真人军棋”,发明者是杨格致,他把下军棋和轰大炮两个游戏组合在一起。 女生队和男生队为对决双方,每队各有二十多名队员。 杨格致担任裁判,他宣布游戏规则: 1、每一名队员对应一枚军棋棋子,也就是每一名队员担当军棋里的一项职务,如:司令、军长、旅长等等。 2、两队各派一名队员先后上场,走到裁判旁耳语,说出一个对方队员的姓名。 3、如果猜中了上场的对方队员,裁判会大叫一声“轰”,这一声轰的意思是这名队员被大炮消灭了。 轰大炮游戏,我太熟悉了。从我记事起,每个夏天乘风凉之时,纺三小囝就白相这个游戏,悬念一个接着一个是这个游戏的特点,迷得我们欲罢不能。因此,它也可以称作悬念游戏。我从这个游戏中学到了独立思考。 白相这个游戏,我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所以,我毛遂自荐当了女生队的军师。 游戏开始,两队各派一名队员上场,用“猜东里猜”(沪语:玩石头、剪刀、布的游戏)决定哪队先上场。 结果,男生队先出队员。 比赛正式开始。 只见一个男生飞快地跑到裁判身旁,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一个女生的姓名,我当然听不见,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说的是我。因为我胆子大,胆子大的,理应第一个出场。他猜我第一个出场,我就偏偏不出场。我们女同学头靠头,耳语一阵后,挑选了一个全队胆子最小的女生出场。这是一步出奇制胜的好棋。 这个女生紧张得脸有点发白,我给她使了个眼色,告诉她没有关系的,她才走一步停一步地慢慢挪到裁判面前。 我看男生表情有失望的,也有嘿嘿傻笑的,我心里就非常笃定,知道这个女生肯定不会被“消灭”。 不出所料,女生走到裁判面前,耳语了一个男生姓名后,裁判没有说任何话,做个手势就让她归队了。 好样的,我向这位凯旋归来的第一位勇士翘起了大拇指。 第一个回合,双方不输不赢。 第二个回合开始了。 男生队的第二位男生出场了,他在裁判旁说完耳语后,裁判突然吼了一声“轰”,这声“轰”,意味着这位男生被我方“消灭”了。 接着,女生队第二名队员出场,与第一个女生一样,第二个女生也平安归队。 第二个回合,男生队少了一名队员。 这个游戏,拼智力,还拼表情。如果我们猜对了一个男生,我们女生的脸部表情不能有变化,稍有得意之色,被男生察觉了,他们便会退回去换人。 心有惊雷而面如潮平,我们女生做到了。 再看看男生队,赢了笑,输了吵,他们男生队不输,谁输呢? 双方角逐了二十几个回合后,对方只剩几个队员了;而我方恰恰相反,只损失了几个队员。 “你们女生队的司令是侯美度!”男生队大声宣告。眼看男生队要输,他们使出最后一博。 这也是游戏新规则之一:只要猜中对方司令的姓名,对方就输了(每队只能猜一次司令)。男生队便可迎来转机,反败为胜。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早就算到男生队会这样猜,所以,我绝不当司令。 我们女生队推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女生当司令,她的芳名叫张文芳。 张文芳是我的好朋友,她,中等个子,梳两条长辫,双眸如羊羔般纯净。每天早晨,我们一起上学。 她家住在通北路西边的滚地龙里,是一间用竹片搭起来的棚棚。冬天,北风肆意地从竹片缝里钻进她家,屋里冷得像冰窟;夏天,烈日当空,屋里热得像蒸笼。 她家是贫困家庭,孩子上学免交学费。当年免交学费的标准是:家庭每月人均收入低于8元。 她家虽然贫困,但是,她的父母却都有一颗善良的心,不仅善待子女,也善待我,他们女儿的同学。 善良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啊,它可以化解世上的苦难和不幸。 张文芳是个有志气的女孩。她粗衣淡饭从不叫苦。夏天,她穿一件用两块男式手帕缝制的方领衫上学;中午回家吃饭,没有菜下饭,只有盐拌饭。 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苦难磨炼了张文芳的意志,使她更加坚强。她努力学习,学习成绩优良。 就是这样一个不是班干部,也不是活跃分子,做人谦虚不张扬,出自贫困家庭的小女生,当了我女生队的司令。男生们,你们想破头也想不出吧。 男生队没有猜对女生队的司令,他们的反扑失败了。 接下来,我们再接再厉、干净利落地“消灭”了男生队。 “哈——,我们赢了!”我们女生爆发出发自肺腑的笑声,最最解气的是我们推翻了一条歪理,这条歪理讲女生的智力不如男生,当年,这条歪理还挺流行。 杨格致宣布女生队获胜,游戏到此结束。 写于2021年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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