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鹰羌古道 于 2020-6-7 14:37 编辑
贫穷山村驻队往事（一） 2015年11月29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提出，到2020年，稳定实现农村贫困人口不愁吃、不愁穿，义务教育、基本医疗和住房安全有保障。实现贫困地区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幅度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基本公共服务主要领域指标接近全国平均水平。确保我国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解决区域性整体贫困。今年是脱贫攻坚的最后一年，喜报频传，令人振奋。不由得想起四十五年前，我在甘肃最穷困的农村生产队驻队一年的所见所闻，更加理解脱贫攻坚的伟大历史意义。 这是本人花费几个月时间酝酿、打腹稿、起草，抽空零打碎敲地修改、脱稿的《贫穷山村驻队往事》，拟分7次发表。今日先发两节。本着“马路边贩箩筐——边编边卖”的手法，展现给朋友们，还望大家喜欢，不吝赐教。（所采用的照片，来自网络，均系通渭本地所摄，与戈壁芨芨草所驻山村十分相似，供各位阅读时参考） 1975年年初，为了落实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反修防修，安定团结，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的三项指示，省委决定在全省农村开展“党的社会主义基本路线教育运动”（简称“路线教育”）。 春节过后，省委从省级机关抽调200多名干部，组成两个工作队，分赴天水和定西两个地区的农村，进行基本路线教育试点工作。我们局抽调了7名同志参加工作队。有一把手张局长、后勤处长老杨、其他同志有气象台的3名，其他单位的1名，我们政治处2名，其中有我。 随后，省革委会农业办公室召集所有抽调的干部，集中培训了半天，宣布了路线教育的指导思想，内容、方法、纪律及有关事项，公布了两个工作队的组成名单。天水工作队试点在天水县，定西在通渭县。政治处的组织干事老周和兰州观测站的女支部书记老秦（我在观测站时的指导员、支部书记）分到了天水，其余的5人都在通渭，由张局长担任通渭工作队队长。最后，给我们放了一场尚未公映的电影《闪闪的红星》算是招待大家。 一、走进通渭 3月15日，我们乘坐省农办征集的几辆长途轿子车，分赴天水和通渭。 省城到通渭，都属黄土高原地段，出门就是山，都是砂石路。一路上翻山越岭，颠颠簸簸，在通渭的马营打了个尖（简单就餐）后，又在华家岭的盘山砂石公路上盘旋了百十公里。下午，我们这些被转得七荤八素的队员们终于到了通渭县。工作队住在了通渭县的招待所，这里都是平房，里面有火炕，四人一间房。气象台雷达站的老蒲、通讯科的小张和我住在了一起。 （参考照片——通渭山区） 第二天，在到县委的会议室，由县委书记向工作队的全体队员介绍了通渭县面积、总人口、地形地貌与气候等情况。境内沟壑纵横，植被稀少，水资源相当缺乏，水土流失十分严重，以干旱为主的自然灾害频频发生。自古以来就有“陇中苦脊甲天下，通渭苦脊甲陇中”之说。省委划分的26个贫困县和18个干旱县中，通渭榜榜有名。……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通渭并不通渭（水）。据说当年宋朝一位皇上犯迷糊，把本该是甘谷的关防（现在叫公章）发给了渭河流经的县份（现在的甘谷），把不通渭河的关防发给了通渭。皇上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于是乎这个县名就这样流传下来了。 在县上，路线教育工作队的队员们参加了一天培训，张局长宣讲了党的基本路线，也强调了工作队的纪律。驻队要保持 “四同”（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学习）的传统作风。并明确指出，工作队只是引导社员学习党的基本路线，督促农业生产活动，不开展革命大批判，不直接干涉生产队的生产管理和具体农事。同时宣布，工作队的试点就在县城附近的城关公社，分几个工作组到各个大队，再分配队员到各个生产队去蹲点。我们局的4人加省物资局的老张，分配到城关公社的朝阳大队，张局长住在县上的工作队队部，负责全队的工作。 县招待所的伙食还不错，八菜一汤，有点肉，土豆粉条是这里的主菜，面条馒头管够。饭后，我们抽空到城里转了转。 全城从大什字算起，大致有东西南北4条砂石路，有两个国营的百货公司和食堂，街上人不多，从穿着上看，依稀有1973年党中央和国务院发放的救灾军装的影子，还有一些乞丐流浪者。其余的地方不是民房就是空地，显得很荒凉。 第三天，县上组织了几辆中型轿子车，又派了几个熟悉蹲点大队情况的干部，送我们到乡下去。我们这一车有20多人，分赴3个大队，我们是第一站。 轿子车沿着砂石山路，左转右拐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山梁上，陪送我们的县上干部告诉我们，只能到这里了，大队不通公路，得徒步下山到大队去。 我们背着行李，提着装有洗漱用具的网兜，跟随县上的干部，沿着崎岖的羊肠小道往下走，大约20分钟，到半山腰的大队所在地芦董生产队。 （参考照片——通渭深山村落） 大队干部们已经接到公社的电话，老早就在大队部等候。有支部正副书记，民兵连长和妇女主任。书记姓芦，副书记姓董。 在互相介绍之后，芦书记介绍了朝阳大队的基本情况及其困难，其他干部也作了补充。随后，对驻队地点做了分配：杨组长坐镇大队部，同时负责芦董生产队；保卫干事老柴到沟对面的阳坡队，物资局的老张到那坡队，老蒲到斜屲，负责斜屲和水岔两个生产队，我和小张去党坪队（后来，小张又派到阴坡队）。 一切安排妥当后，芦书记与董书记陪我们吃了一顿接风饭，一盘炒鸡蛋，一盘土豆丝，一盘腌酸菜，再就是土豆汤面条，面条有大拇指宽，上面飘着几朵油花。 饭后，来接我们的是党坪队的两位队长，他们都姓张，正队长叫张志禄，30多岁；副队长叫张广汉，40出头，还有一个挑着担子的社员，也姓张。他们把行李放在挑担的筐子里前面走着，我和小张提着装有洗漱用品的网兜跟在后面。 （参考照片——羊肠小道） 二、初到党坪 党坪队在芦董的北边，要翻一架山。山高百十来米，坡度在25到30度，直线距离也就是500-600米左右。社员挑着担子，慢慢悠悠地向上走着，看着好像很轻松。而我俩却是走得相当吃力，气喘吁吁的，几次停下脚步缓气。爬了半个小时总算到山梁上了，也就是上午我们下车的地方。 从右面向下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党坪的地界。张志禄队长介绍说，这个地方原来叫挡狼坪。据说当年这里的狼很多，后来就改名了。放眼望去，三山夹两沟。党坪坐南向北，沟豁交错，像个山字，但中间的那一竖短点。这一带稀稀拉拉有些梯田，其余的是斜坡地，树木很少，裸露出的全是黄土地。一条不到两米宽的土路，把它们连在一起。如果北面再有一座山，凑起来就是一个“屲”字。 （参考照片——山路弯弯） 两个队长把我们安排在靠近东侧的一家社员家。这家社员也姓张，男人叫张成贵，两口子都不到50岁。家中有5口人，老两口，一个十七八的姑娘和两个十来岁的儿子。一家子的补丁衣服好像长时间没洗过了。张成贵穿的那件军棉衣几乎连颜色都看不出来了。 这一家的院子，围墙是用黄土夯的，有六间房。上房也就是他们的“客房”，是土木结构的，柱梁檩椽都是木料，房顶盖瓦。两边的厢房（或叫厦房）都是用土坯箍成拱形的，形似窑洞。由于雨水多，房顶都上了瓦。家里养了一条大狗，刚见了我们，还冲着我们“汪汪”乱叫，被主人斥退。房东告诉我们一个窍门，给狗一点吃的，它就认识你了。 我们住在客房里，一共3间，左边是一个满间火炕，土炕上方贴了真迹国画竹子四条屏。中间是厅，一张水泥砌的长条桌，还有几个木凳子。墙上挂着毛主席像，两边挂了书写的对联。有一张羊毛毡，卷起来塞在屋顶的梁桦上。右边隔出一间，安道门放着农具和一些闲杂物。 抽空我观察了他们的院落。客房左边是伙房，一座柴火灶。炉灶上铁锅很薄，灶口不到拳头大，没见有常见的风匣。烧水烧饭时抓一把麦秸秆塞进去，不断晃动，两三把麦秸就把水烧开了。还有一个大案板，是用水泥墩子支起来的，案板下面堆了一些麦秸。还有水缸、酸菜缸什么的。 客房的右边是他们全家睡觉的地方，里面有满间火炕之外，有个碾盘。要吃米面，随磨随吃。看着这些，心里暗叹。 我们在客房铺好铺盖，跟围着我们的房东一家人聊了一阵，才见队长让我们去吃晚饭。按惯例，我们吃的是派饭。就是到队长指定的社员家去吃饭，每天三顿，除我们交5毛钱的伙食费之外，队里还给做饭社员家记工分。 到这吃饭的社员家，走进客房，主人请我们上炕，围坐在小炕桌前，上面摆了一小碟土豆丝。社员的婆娘给我们端来土瓷碗盛的两碗饭。我用筷子拨拉一看：土豆块，豆面疙瘩和酸菜混在一起的疙瘩汤，尝了一口，有一股酸馊味。我心里暗叫：妈呀，又得过六零年的生活了！此时已是饥肠辘辘，忍着还是吃了两碗。饭后胃里反酸了好长时间。 当夜，我和小张躺在炕上抽着烟，小张疑惑地说：“咱就吃这饭。”我苦笑着说：“这地方本来就穷得厉害，你当是我们河西（走廊）和你们皋兰（兰州市的一县）呢！” （待续） | 
发表于 2020-6-6 14:15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