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楼 于 2020-4-7 19:51 编辑
坏事 栽在前院门口的一排香椿树，最近正是长满新芽的时候。每天都可以摘一大把紫色的嫩芽回来，用开水烫一烫，凉拌也可，炒鸡蛋也可。下饭或下酒都不错，味道不要太好吃了。 超市里要卖三十四十块钱一斤，可见是金贵着呢。前两天他们对我说，昨晚家里的香椿头被人家摘掉不少。我跑出去一看，果然是的。我们自己摘的时候，总是一片一片叶子掐下来。人家摘可没这么细心，都是从嫩头那里一下子折断。因为怕人家看见，总是慌慌张张，有几棵，甚至被拦腰折断。 这几棵香椿树事虽小，但是来头不小。我栽的时候，可不简单。树苗从好几个地方弄来的。 从山东老家起了三棵。用一件旧衬衫包好放到箱子里，带回来的。 有两棵是从宁波的一个军营里拿一罐子虾酱向一个福州佬换来的； 两棵是从新疆一个亲戚家的邻居老维子手里要的。但是运到上海，却是坐飞机到虹桥机场后才弄到家的。 还有两棵是从那个同志加兄弟的白眼狼家里的芽庄金兰湾海港，花二十万盾钱买的。坐飞机怕被人家搜去，我可是装在裤子里上的飞机。 意思是，来处不易。所以被人偷偷地采了，心里有些不舍。 他们看我的表情不好，就说，写一个牌子，挂在树上。字我们都想好了，就写“私人香椿，不可盗采！” 我一听，不禁想笑。心里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没到这种程度。 我就给他们说，“堂前扑枣任西邻”这首诗知道吗？都说不知道。这也难怪，他们不是学这个的，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这首诗虽然好懂，但还是比较冷僻。 题目叫《又呈吴郎》 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
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
即防远客虽多事，便插疏篱却甚真。
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盈巾。 是说， 来堂前打枣我从不阻拦任随西邻， 因为她是一个无食无儿的老妇人。
若不是由于穷困怎会做这样的事？ 正因她心存恐惧反更该与她相亲。
见你来就防着你虽然是多此一举， 但你一来就插上篱笆却甚像是真。
她说官府征租逼税已经一贫如洗， 想起时局兵荒马乱不禁涕泪满巾。 这是一首诗也是一封信。吴郎，即吴南卿，是来自忠州的一位“司法”（州政府的军事参谋），是杜甫的晚辈姻亲，他们关系很好。 这套房子是杜甫的，叫瀼西草堂，瀼音ráng。杜甫自己在另一首诗后注解道：音rángràng江水横通山谷处，方人谓之瀼。 这是杜甫借给他的一个晚辈姻亲暂住。是说，人家不就打你几个枣子吗？何必插上篱笆像真的一样？我以前住的时候，就不这样，她打就打，随她去。 几个香椿头，摘了就摘了。能算个什么？我们不是常说，对亲近的人温良恭谦让，不算什么。能对陌生的人也微笑，那才是真正的友善。 反观我自己，这样的坏事，我自己也做过。 趁人家不注意，我就摘过七支弄成家的金桔，虽说没人看到，但我自己知道这也是坏事。后来听人说，成家的金桔是从来不摘的。到现在，今年的金桔花已经开满了，但去年的金桔还都留在树上。我说成家的金桔的事，也是给我自己遮羞的意思。 所以我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坏事。摘了就摘了，何必又写字挂牌子呢！ 看过一部由吕乐导演的《赵先生》，其中有一组镜头是讲赵先生和由蒋雯丽演的“陌生妇女”的一段对话，很有意思：妇女：你干过坏事吗？赵说：太多了。妇女：讲讲，我想听。赵：哪方面的？妇女：最坏的。 后来他们到底没讲，但行动上却表达出来了：都是人性上最常见的，不过就是那些吧。 可惜的是，这部电影最终没有通过审查，却在国外获得了什么大奖。这是从何说起呢！ 我们的香椿头到底是谁摘的，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来摘，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那就是不去防备，也不会去打听的。 一切顺其自然，听政府的话，继续宅在家里，无为无不为，就是很好的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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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7 19: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