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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年春，发生森林大火。记得是晚上，我们从连里被卡车拉着，到了营部，从营部西山进到山里打火。出发前，每人发了一袋动物饼干（就是动物形状的饼干）。 
打火这活儿，在东北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一次。之前也没见过，怎么干？没概念。只有跟着别人学。出发之前，听说打火很危险，并有人说当火头过来时，最好的自救方法，就是再放一把火，烧光一片地，呆在里面。因为，你的周边没有可烧的东西了，火自然也就过不来了。于是，我们都回去拿了火柴。
进山后，首先，自造打火工具。就是撅一根粗点的树杈，像扫帚一样握在手中打火。打的过程中，发现有人带了铁锨，有点错愕。但后来发现，用铁锨对付余火，还是很好用的。有明火时，用铁锨拍，拍灭以后，为了防止复燃，可以挖几锹土盖上。
刚进山还看不到火，只觉得远处有点雾蒙蒙的。朝那雾霾的方向又走了一段时间，看到火光了。走近，看到那火有一人多高，满视野的烧着，发出噼噼叭叭的爆裂声。没有人下命令，大家跑步进入火场，用先前做的“扫帚”灭火。没打几下，连“扫帚”都着了，抡起来像个大火把。根本不起作用，火继续向前挺进，我们则且打且退，根本压制不住。
据我观察，当时的“火情”是这样的：有站着烧的，有趴着烧的；站着烧的是灌木，多半是是榛子树；趴着烧的，是草皮和腐殖质。站着烧的负责“攻城略地”，趴着烧的则提供增援“巩固成果”。因为，当天没有风，所以没有出现火在树枝上“狂飙突进”的恐怖景象。但是，因为离得近了，火的爆裂声却也大得让人害怕。没多长时间，我们的第一波次攻击就败下阵来。大家互相看看，脸上已被汗水和烟灰弄成花脸，身上的衣服也烧出了窟窿，狼狈至极。
我们的打法应该说是错误的，甚至是致命的——我们是迎着火打的。可是，除了带火柴，也没听说过还有“迎着火”还是“顺着火”打的一说啊！
为什么没顺风打？是为了不让脚踩到黑乎乎、热腾腾的灰烬上。谁都一样，下脚总是选干净的地方。爱干净是人的本性，可这本性，有时却可以把你置于死地！幸亏前线指挥官及时纠正了打法，我们才避免了被大火包围的厄运。
可能是在我们打火的前后时间，四师三十五团打火牺牲的14位战友，就没那么幸运了。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是迎着火打的。并且，没有及时纠正打法。否则，就不会被大火吞噬。
打了有一个多小时，附近的火已经被扑灭。只剩下一片冒着烟的灰烬和一条冒着烟的线，就是灰烬和未燃过的草木分界线。为了防止死灰复燃，我们还需要对“火线”进行特别处理。就是用脚踩、搓、跺，把阴燃的地方彻底弄灭。
有人废物利用，用尿浇。尿一下去，就腾起一股烟尘，就像火山喷发似的。没防备会喷一身、甚至呛一口。那哥儿们咳嗽着，周围却是一片“幸灾乐祸”的笑声。那哥儿们嘟囔一句“笑什么笑？不行你来”，笑声更大了。
火打到这时候，比刚才“站着的”或“趴着的”又有了些新的认识。那火还能细分为火墙和火帘。很好理解，火墙厚一些，火帘薄一些。每打一处，只要是火帘，手上的“扫帚”就感觉轻松，甚至还有些愉悦感。因为，知道很快就可以把火打灭——愉悦感看来还可以透支。如果是火墙，压抑感马上就会袭来，“扫帚”也会变得沉重起来。同样玩儿命地打，打火帘，能产生多巴胺（一种人体分泌的制造愉悦感的物质）；而打火墙，只能飙升肾上腺素，让人神经更加紧张，努着劲地玩儿命地拍。
在我们“防区（就是周边）”的明火被打灭之后，我和另外几人被留下处理“火线”，其中包括那用尿灭火的哥儿们。不过，接下来的工作，他已没有优势了。因为，“消防车（那哥们）”已经没水了嘛！
然而，我们也马上面临缺水的困境，甚至是脱水的危险。印象中我们都没有带水，或是水都喝没了，反正已经没有水可喝了。而中途送饭的送的还是“动物饼干”，没送水。打火很热，出汗很多，极度口渴。我们当时的状况，和人在沙漠里没水是一样的危险。
由于火情已经得到控制，我们后半部分时间基本是以处理“火线”、巩固成果为主。阴燃的“火线”有时经微风一吹，便蹿起火苗，我们便及时扑灭。否则，就有可能再次蔓延成大火。这时才知道，派我们在这儿留守的重大意义了，很有成就感。
闲下来，就觉得更渴了。凡是经过我们的“部队”，都要问一句“有水吗？”回答都是没有。有时候，还没开口，人家先就先问我们同样的。可见，水成了当时的严重问题。如果火情持续，始终没有送水，最终则可能变成对我们整体的“次生灾害”，危机几百人的生命（估计的数，因为我们一个连就好像出动了几十人）。
记忆中，好像也找过水，找山势低洼的地方，那里应该有流水。但是，由于天黑，也不敢走远。最后，发现不远处有些地方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灰白色——那是一小块塔头甸子里的水。有人说那水不能喝，我们也知道，但还是小心地喝了一点。滑溜溜的感觉，可能是融化的雪水——但愿是，如果是真正的塔头甸子水，我们则十有八九会中毒。因为，那里面泡儿的是高度腐败的植物。夏天里，这种水还不时的会冒泡。
其实，当时没有户外知识。按当时的条件，我们完全可以把塔头甸子水净化成可以安全的饮用水。我们可以用随手可得的木炭（在火场，满眼都是）包在单衣里，然后过滤塔头水，然后用水壶烧开，即可放心饮用。可惜那时不懂。不过，那天还算顺利，大火在几小时后被扑灭，全线都在处理阴燃的“火线”和间或零星复燃的“火线”。我们在后半夜从山里全部撤出。没听说有伤亡事故。
夜里从西山进山，然后，清晨从腰屯出山，中间走了多长距离，也没有计算过。我觉得，应该和从腰屯到营部的公路差不多吧？记得出山不远，就是腰屯道班，我们在那里进行短暂的休息，等待来车接我们回去。
那次打火经历，给我留下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感觉，但它们又是那么的和谐地统一在一起。
整个过程中，打火的情景勇猛激烈，但后来留守“火线”的情景，又是那么具有“诗情画意”，甚至具有战争史诗般的韵味。给我最多回味的还是后者。
每当我想起那次打火，脑海里便呈现出这样的画面：浩瀚夜幕下，好似战火洗礼后的山丘，人们疲惫地坐在满是灰烬的山坡上，身旁是被火烧毁的冒着烟气的断木和地皮；远处间或有零星亮起的明火照亮天空，也映红了那一张张被汗水和灰烬涂黑的年轻的脸，有的睡着了，有的则一脸疲惫地望着远方的夜空——他们梦到了什么？他们在想什么？
这样的画面让我想起苏联歌曲《海港之夜》的意境，也很像电影《英雄儿女》中，军政委王东招待英雄的父亲王福彪，观看总攻开始时的壮美而辉煌的画面。
一个长长的镜头，一个永远的定格！
我自己也很奇怪：那么苦，那么危险的生活，居然会留下这样浪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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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3 10:26
发表于 2019-12-13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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