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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里夫妻终成眷 1968年，金洪岗与梅月琴到了国家法定结婚年龄，那时规定男二十岁女十八岁。于是两人决定瞒着家里，偷偷到乡里去登记结婚。婚姻是人生大事，也是男女两个家庭的大事，如果不是迫于无奈，谁会瞒着家里去偷偷结婚呢？追究起来，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是的，金洪岗和梅月琴的故事，说起来还有点源远流长呢。首先他两人同村，自小青梅竹马一起读书。后来梅月琴幸运，碰上政府第一年办半耕半读农中，也就是每天半天劳动半天上课。她读了一年，中途退学了。那时读书并不重要，退学也就很自然。金洪岗由于家境不富裕，是全大队出了名的穷鬼家庭之—，所以小学没念完，就辍学在农业合作社放牛了。 这两人文化不高，却都有艺术细胞，加上年轻人活跃，爱好文艺活动是天性。所以早在1963年，他们便参加了大队的业余剧团排练演出。一出锡剧《双推磨》，台上演得少年老成，台下看得掌声阵阵。一时成为全公社社员茶余饭后的话题。六年多来，随着在舞台上的锻炼，他们已经由边缘小跟班成长为了台柱子。逢年过节，便要忙碌在各大队相互调演和参加公社会演的舞台上。 演《双推磨》时，两人尚小，台上台下，大约趣味多多，情还谈不上。爱情之火什么时候擦出来的，如果去问这两位当事者，说不定他们自己都答不出。戏里夫妻演得多了，好事者倒先玩笑风刮起来。 后来终于有一天，水到渠成了。这年正月初三，夜已深了，山乡古道上的寒冷，被参加公社文艺汇演结束归来的队员驱散。那年代，交通条件不好，不像如今出门就坐车。从公社来回得步行30多里路。宣传队十几个青年男女，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金洪岗和梅月琴掉队了。而且不仅掉队，还走偏了路，直走到村西龙眼潭边一片刚竹林里了。两人在林中席地而坐，身体紧靠着身体。天是冷的，地是冷的，但两人的身体里，却流淌着热流。 金洪岗说：“白天劳动时，经常有人开我玩笑说，你们两人台上经常成双成对，台下会不会假戏真做呀？还有人更是直截了当说，你们干脆先养伢倪后并亲吧。”金洪岗说这话，是有意投石问路，想探探梅月琴的反应。梅月琴先是一声不吭。只听金洪岗在表演单口相声。 沉默了许久后，梅月琴终于缓缓开口，她说：“我现在很为难，因为我爸爸不同意我们来往。”金洪岗听清了，并不感到意外，这几乎是他早就知道的结果。金洪岗明白，无论是家庭经济条件、还是自己学历和体格相貌、与没月琴比起来，确实有些不般配。梅月琴身高1.7米、体重160多斤，金洪岗身高比梅月琴矮了5公分，体重更是少了60多斤。单从外观上看，就有人说过风凉话：金洪岗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梅月琴是鲜花插上牛屎上。 但人总有亲好亲邻帮邻的，金洪岗村上有个远亲，就诚心对金洪岗说：“月琴是匹好马，就看你会不会骑了。”梅月琴的回答，也使金洪岗明白，她是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的。尽管他早就看出，自己从来就不是一厢情愿。但用话挑明，今天还是第一次。不过有这就够了，有这，他就可以叫花子上街——得寸进尺了。于是，他用商量的口气说；“我们在戏里不是私奔过吗？过几天等公社干部上班了，我去大队会计那里开个结婚证明，然后你找借口去杨墅上埠桥姨娘家拜年，我们去公社部登记结婚。然后我们就私奔到常州去，那里有我的继父，可以暂时住一段时间。”梅月琴想了想答道：“什么暂时呀，既然去了就别再回来了。”金洪岗一听，真是老鼠掉在米缸里——求之不得。至于到了常州，今后的生活怎么办，热恋中的两个年轻，想都没好好想想。 几天之后，两人真在公社部办理了结婚手续。当晚就凭结婚证在公社部所在的杨墅镇杏花楼旅馆投宿。晚上，爱慕已久的这对青年，自然干柴烈火肌肤相亲。于是一番春凤开翅香溢帐，秋龙初试云雨情，不必细说。 起早两人起床洗漱用餐后，来到杨墅车站。刚踏进门，只见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箭步来到梅月琴面前，喊了一声“大姐”，梅月琴还没来得及反应，即有两个青壮年上来，连推带拉把她拥出了车站门，往上埠桥方向去了。金洪岗万万没想到，这里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全盘打乱了他的蜜月计划。 原来那个少年，是梅月琴上埠桥姨娘的儿子。两个青壮年，是姨娘家邻居。这几天梅月琴有点反常，被她父亲看在眼里。梅月琴要去姨娘家拜年，而且说要住在那里，本来这也正常。但晚上躺在床上，他越想越不放心，外面女儿与金洪岗的传闻，他不是不知道。就这样睡到一觉醒来，即起身骑上自行车飞驰二十里来到杨墅上埠桥，梅月琴果然不在姨娘家，这才有了车站劫人一幕。 从此金洪岗和梅月琴两人虽近在咫尺，却如同相隔天涯。金洪岗两年前跨队来梅月琴队里担任生产队会计，这场婚事风波后，再也无法开展工作，只得回到自己原小队劳动。这期间，金洪岗曾亲自上门求亲，也请人上门劝老泰山网开一面，先后五六次努力，都无济于事，金洪岗束手无策了。梅月琴呢？几乎变了个人似的，孤言寡语，只自顾劳动，走路也不与人打招呼。有次路上远远看见金洪岗，也好似没看见一样。 转眼间光阴如箭，不觉到了第三年，一天，梅月琴正跟往常一样，与生产小队社员们在水稻田里耘稻。耘稻就是用一种耘耙农具，在稻棵根部除草松土。正当梅月琴在水田里满头大汗劳作时，大队派人来把她叫到了队办茶场办公室。一个星期前，梅月琴父就被大队专案组叫去，关进了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今天叫梅月琴来，要她交待为父亲上蹿下跳的问题。 大队文革主任气势汹汹地对她说：“希望你能与你老子划清界限。不要站在人民的对立面。现在，老老实实把你去杨墅区委找人的事说清楚。实话告诉你，你老子的问题很严重，背后还有根子，我们要顺藤摸瓜，你要讲清你老子叫你去找的谁。” 梅月琴把雨帽头抓在手里，上下挥着为自己扇风。听完了文革主任的问话，只回答了一句“我没有去！”文革主任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于是发动专案组人员对她开展了三天三夜的车轮战攻心。没想梅月琴横了一条心，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字也没有。 梅月琴的父亲，早年曾参加过新四军武工队活动。当年他有个结拜义兄叫刘金山，也为武工队办过事，后来生病死了，遗下一对老母幼子。那时朋友好到称兄道弟结拜，要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义兄死了，梅月琴父亲就把这对老母幼子当做自己的母亲和儿子来照顾，二十年始终如此。三年困难时期，一次刘金山之子饿得可怜，刘金山母亲就去小队刚竹园里，弄几支笋回来煮了给孙子充饥。这事被人检举，结果被队长罚白干三日不记工分。刘金山母亲自己饿得发慌，还要经这打击，当晚就上吊自尽。梅月琴父亲闻知，火爆本性按捺不住，把刘金山母亲遗体抬进队长家里，闹丧整整七日。后来公社一位干部出面，才妥然解决。这位干部是老武工队队员，与梅月琴父亲有过生死之交，两人好沟通，问题也好解决。没想到梅月琴父亲却因此为自己种了个苦瓜。 金洪岗私奔落空，在梅月琴队里又呆不下去，只好回自己小队。不久，被大队安排任茶场会计。专案组对梅月琴连续三天吓、诈、骗，都未能达到目的。于是决定改变战略，他们暂时把梅月琴父亲放回了家。却把梅月琴留下，并安排她与金洪岗住在一起。专案组组长说：“你是金洪岗的合法妻子，从今往后就住在这里吧！”专案组知道金洪岗私奔的事，这么做，大约就是要气气梅月琴的父亲。而梅月琴的父亲，却不知道女儿也关在了茶场。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而且被安排跟金洪岗住在一起。却已如落入平阳之虎，根本无法火爆。 这事来得太突然，梅月琴没有想到，金洪岗更是不知道妻子在这里受审。晚上，煤油灯下，金洪岗憋了两年多的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梅月琴也有一肚子的话，加上这三天的身心摧残，心里是五味俱全了。她跟着金洪岗走出专案组时，行若走尸。进了金洪岗住的单身宿舍，坐到竹床片上，泪就雨下了。 金洪岗不由心头一颤，急忙推开窗门。先看看有没有专案组派人来听壁跟，以免一句话会加重妻子的罪行。这一夜，两人谁也没有心思睡觉，梅月琴以泪洗面了一夜，金洪岗只能相拥着安慰她。两颗从来就没有分开的心，又在一起了。人生总有不如意，姻缘多磨似古戏。从此，梅月琴白天就在茶场劳动，隔三差五还要接受专案组的思想教育。第二年，他们便被允许回家居住，所谓回家，当然是回金洪岗的家了。 这次运动，梅月琴父亲经受了大小批斗十三次。不过后来终于过关，其中原因，还是多亏那位老武工队员从中护佑。老武工队员也一度靠边站，但不久就解放出来了。 如今弹指一挥间又是几十年过去，当年要私奔的金洪岗和梅月琴，早已银丝满头。岁月变迁，偶尔提起往事，还是感慨万千。只有相互真诚的那颗心，一如当年。三代同堂茶余饭后时，两人还会唱几段当年的剧。他们说是怀旧，也是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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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2 18:53
发表于 2019-6-13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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