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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300年前，浙江吴兴有位姓李人家，主人李公是个饱学经书，因刚直不阿而遭人排挤。后辞官，回到家乡，住在风景秀丽的竟陵城西的湖边，安享太平。 在唐朝开元初年（公元713 年）一天晚上，李夫人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儿，给她取名叫冶儿。 智积禅师是当地高僧，李公与智积禅师交往甚密，一天，他把在庙门口捡到的弃婴，取名陆羽，寄养在李家。陆羽在李府寄养时，正好与李冶年龄相仿，两个小朋友，慢慢长大，情趣相投，哥哥妹妹相称，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李冶随父迁回祖籍吴兴，两人分别，但心里都留下了对对方美好回忆。 冶儿从小聪明，长得花容月貌，活泼可爱，她天赋极高，从小就显露诗才，就在她六岁那年，一次她父亲带她到蔷薇架下玩耍，指着蔷薇架，作诗一首：“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 其父听了大惊失色，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文采，怕她早熟“架却”，谐音“嫁却”她父亲认为此诗不祥：小小年纪就知道待嫁女子心绪乱，长大后怕变成行为不规女子。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其父亲认为这个孩子聪明异常，心情不宁长大后只怕会是个放纵不羁的女人，他向李冶的母亲说：“此女将来富有文章，然必为失行妇人矣。” 这样在父母的担心下，李冶长到十一岁，脱落得娇艳迷人，其父为了早日解除心中的忧虑，痛下决心将女儿送往剡中，在玉真观做了女道士，改名李季兰。想借助黄卷伴青灯，让她修身养性。 玉真观位于剡中，在今天的新昌一带，自东晋以来，这里就文风鼎盛，骚人名士辈出，玉真观虽地处偏远，但因风景秀丽，经常有些文人墨客来观中游玩。 道观在唐朝中叶，是鼎盛时期。男女道士都宽袍黄冠，出入豪富人家或浪迹江河湖海。为人谈玄说道、驱鬼镇邪，成了一种神秘而无拘无束的特殊阶层，据记载，当时全国有宫观1687所，其中女道观有550所，可见之盛。 大凡.佛、道同占一个的宗教名山,一般是佛教庙宇居山腰、山底，道教宫观在山顶。道观之所以能够雄踞名山之巅，乃是因为道教是土生土长于中国的国教，道教因宣扬长生不老之术和驱灾免祸之法，因而广为贵族阶层和贫民百姓所喜欢。 因为唐皇室姓李，与《道德经》的作者老子李耳同姓，为了说明自家皇朝是顺应天时，替天行道的，唐皇朝尊奉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自己则是他的后人，后来道教成了国教。 女道士都头戴黄缎道冠，故又称为“女冠”。在女道士中，修道的公主和贵族女子属于上层，她们引领着时代的潮流和风尚。受唐代思想开放之风的影响，道观中也并非清静之地，许多才貌出众的女冠，并以其出众的容貌和地位，虽以修行为名，但在道观中我行我素的自由生活方式，成为男人们追捧的对象。 当时后妃、公主进入道观修行者很多，例如太平公主八岁时出家为女道士，是要为去世的外祖母荣国夫人杨氏祈福。杨贵妃在成为贵妃之前，以寿王妃的身份出家做道士，道号太真，名门闺秀也有相出家作女道士的。 玉真观还算是较为清静的地方，李秀兰每天在道观除了看书，颂经，还是看书，颂经。她在道观中读经之外，就是作诗、李季兰每日做诗、习字、弹琴。观主对她要求也很高，对她悉心栽培，而她的悟性也很好。使她在翰墨及音律上造诣极深，可说是琴、棋、书、画样样都精； 在这里,李季兰不知不觉长到了十六岁，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出落得婷婷玉立，雪肌肤丰，好似一朵盛开的白兰花。 但是道经的熏陶，并没能制约住她浪漫豪放，自由散漫的个性，她虽然长得俊秀，却有着男人的性格，心情有些“野”，不拘小节，诗意洒脱，无所顾忌。有人用“形气既雄，诗意也荡。”用这句话来形容李季兰，应该是很到位的。 身在清静道观的她，却对观中生活渐渐觉得寡淡无味，向往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好精彩。 当时有许多文人雅士来观中游览，看到风姿绰约又眉目含情的小道士李季兰，是一个清秀的小道姑，总不免多看几眼，偶尔总有大胆之士暗中挑逗，李季兰并不嗔怒，反而流露出“回眸虽欲语，阿母在旁边”的神情，李季兰每每以秋波暗送，令挑逗者更加心荡神往。 不过，李季兰并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暗怀春情的李季兰，在观主和观规的约束下，虽不敢有什么过分的行径，但她的一颗心，早已浸润在爱情的渴望中。从她的一首七律《感头》中，,便大略可窥视她的一点心思：
朝云暮雨两相随，去雁来人有归期；
玉枕只知常下泪，银灯空照不眠时。
仰看明月翻含情，俯盼流波欲寄词；
却忆初闻凤楼曲，教人寂寞复相思。.
寂寞的道观,锁住了少女的芬芳年华，却锁不住少女奔放的心。李季兰艳丽非凡，热情如火，却被种种清规戒律压抑着，春潮只能在心底里激荡，煎熬，春花渐凋，时光如流，芳心寂寞，空自嗟叹，长昼无聊，长夜难眠。李季兰携琴登楼，一曲又一曲地弹奏，诉说着心中的激情；月满西楼时，面对孤灯，编织一首“相思怨”倾诉心声：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她的诗中，常有“相思”的字眼，不难看出，李季兰是一个心思细腻且多情的女冠。 百尺井栏上，数株桃已红。
念君辽海北，抛妾宋家东。 一天她随师父云游四海来到苏州，认识了阎伯钧，这个年龄相仿，爱好相同的男人，交往没有多久，就要匆匆离去，实在有些捨不得，就写下了一首情诗，名为《送阎二十六赴郯县》表达她当时的感情: 流水阊门外，孤舟日复西。离情遍芳草，无处不萋萋。 妾梦经吴苑，君行到剡溪。归来重相访，莫学阮郎迷。 这里，诗中李季兰自称“妾“，呼阎伯钧为”阮郞“，可见她对阎的深情。 收到阎的信后，她又写了一首诗： 情来对镜懒梳头，暮雨萧萧庭树秋。 莫怪阑干垂玉箸，只缘惆怅对银钩。 在收到阎伯钧书信后所作的诗。从诗中的伤感情绪来看，这应该是 阎伯钧的告别信，说明再不能回来看她。 相看指杨柳，别恨转依依。万里江西水，孤舟何处归?
湓城潮不到，夏口信应稀。唯有衡阳雁，年年来去飞。 与好友一别，人各天涯，才会使李季兰感到无奈又惆怅。阎伯钧可说是她的初恋情人，就这样离开了。 后来她和师父又回到了剡中观内，师父知道她在苏州的事，对她更严历，不让她出观门一步。尽管如此，总有疏漏的时候，有一次她趁观主不注意，偷偷的溜出玉真观，来到风景秀丽的剡溪，荡舟在水中,隐居在此的名士朱放,看到后欲上她的船，她同意了。 两人言谈投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以后朱放常到溪边与她相会，游山玩水，谈东说西，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度过了一段美好的岁月。不久朱放去了江西为官，两人挥泪而别，临走时朱放写下一首诗赠于李季兰： 古岸新花开一枝，岸傍花下有分离。 莫将罗袖拂花落，便是行人肠断时。 朱放离去后不久，李季兰便写了《寄朱放》寄给他， 望水试登山，山高湖又濶。想思无晓夕，想望经年月。 郁郁山木荣，绵绵野花发。别后无限情，相逢一时说。 两人关系相当密切，朱放为了自己的前途，放弃了与李季兰难捨难分，到了江西，这是李季兰又一次失去了一个男朋友。 后来又有个叫崔涣的，原为尚书司门员外郎，因得罪杨国忠而被贬为剌史，李季兰认识他之时，正是崔涣仕途失意之际。李季兰写了首诗，以道教清净无为的观念，劝崔涣不要太贪恋仕途浮名，要保持内心的清净，以不变应万变。令崔涣相见恨晚。 莫漫恋浮名，应须薄宦情。百年齐旦暮，前事尽虚盈。
愁鬓行看白，童颜学未成。无过天竺国，依止古先生。 崔涣听了李季兰的话，不恋仕途，淡泊仕途，后来果然被玄宗重用，拜黄门侍郎。 原来在她道观的下面不远处，有一庙宇，叫龙盖寺。陆羽不久离开李家，就在这龙盖寺当小和尚，为师父劈柴、生火、煮茶。 陆羽一生好学，他不愿为僧，有一次师父让他抄经念佛，他却说：“释氏弟子，生无兄弟，死无后嗣，儒家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出家人能称有孝吗？”师父大为恼火，认为他桀骜不驯，藐视尊长。 后来到十一岁，逃出了龙盖寺。来到天门火门山的邹夫子那里一面读书，一面读书之余，他也为邹夫子洁具烹茶。 后来，陆羽游抵湖州，先与僧人皎然同住杼山妙喜寺，结成“忘年之交”。 此时的李季兰也已经颇有名气，“常会诸贤于乌程开元寺”。 陆羽同李季兰两人再次相遇，相互已经不认识，当年的李冶变成了李季兰，一个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一个是年轻小帅哥，原来年少时的一对玩伴，如今都已长大成人，相互却不认得。谈起往事，才知儿时是一对玩伴。二人互相倾慕才华，感情日渐深厚，便时常往来相会于剡溪之畔。所以去找陆羽谈天的皎然时常会扑空，并因此而认识了李季兰，三人经常在一起品茶、聊天、作诗。 李季兰“时常往来剡中，与山人陆羽、上人皎然意甚相得”。在当时，名士耿炜称二人为“女中诗豪，文坛茶仙”。由此可见二人在诗与茶上的成就，同时也说明了当时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陆羽是个细心热情的人，有一次听说李季兰生病，便在阴冷的大雾天中，前去探望李季兰，令李季兰感动不已，写下一首诗——《湖上卧病喜陆鸿渐至》： 昔去繁霜月，今来苦雾时。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 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病中憔悴不堪的李季兰看到风尘扑扑的陆羽，心底顿生暖意，对这次相逢倍感欣喜。” 人在生病的时候极为脆弱，才华出众的李季兰也是如此。所以，才会“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当陆羽到来之时，她心里既感动又高兴，又忍不住感怀身世，不免落下泪来。还好陆羽善于帮她解怀，劝她饮酒赋诗(陶家酒指陶渊明的酒，谢客诗指谢灵运的诗，都是借指)。 诗题中的“喜”字，足以道出李季兰看到陆羽到来时的心情，甚至病情也好了几分，因此喝酒吟诗，酒伴诗意，诗助酒兴，就算喝醉了又能怎么样呢?“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陆羽对李季兰的感情也是相当真挚，甚至可谓用心良苦。后来陆羽取名为季疵，应该是别有深意。但不知何故，李季兰与陆羽并没有更深的发展。他们是一对男女朋友，相亲相爱的一对有情人，但是二人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没有再进一步的发展。 刘长卿因为性格刚强，得罪上级，被诬再贬为睦州(今浙江淳安)司马。在睦州时期，与当时居处浙江的诗人有广泛的接触。关于李季兰和刘长卿，《唐才子传》上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李季兰)尝会诸贤于乌程开元寺，知河间刘长卿有阴重之疾，诮曰：’山气日夕佳。’刘应声曰：’众鸟欣有托。’举坐大笑，论者两美之。” “阴重之疾”，也就是有“疝气”病。一般患疝气的人，会肠子下垂，使睾丸肿胀。当时没有手术治疗这样的患疾，经常要用布兜托起睾丸，以减少痛楚。 李季兰知道刘长卿有这种病，所以用陶渊明的诗“山气日夕佳”(饮酒诗二十首》之五)来讥讪。刘长卿也用一句陶渊明的诗来回答;“众鸟欣有託。”(《读山海经诗十三首》之一)这个“託”字借作“托”字，“众”字借作“重”字，这个“鸟”字也作水浒中骂人用的“鸟”字来讲。李季兰在公开场合，与男人大开玩笑，确实令人惊讶。其泼辣大胆，怕今人也有所不及。 当时李季兰所交往的朋友并不在少数，《全唐诗》中就收录有她与诸友互相酬赠的诗作，如刘长卿、陆羽、朱放、皎然、阎伯钧等。从这些诗中来看，李季兰似乎与阎伯钧、朱放、陆羽有过较为深厚的恋情。但也有人认为，李季兰性格开放，言语大胆，这些类似于“情诗”的作品应当属于玩笑之作，而唯有那些暗藏深情的诗作才是她最真实的感情表达。 季兰的诗名越传越广，由她引发的诗友集会也愈益深远，一直传至广陵(今扬州)。扬州是当时文人荟萃的地方，李季兰的诗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喜文爱才的唐玄宗也听说了,传旨要她上京面圣，此时的李季兰已经四十多岁了，人到中年，青春容颜已随着岁月而消逝，她既为这种难得的殊荣而惊喜，又觉得自己已不复当年，因此而伤感失落，大有“美人迟暮”之感。因此在西上长安前，留下一首《恩命追入留别广陵故人》：对她来说，这可是极大殊荣。 但随着岁月的迁移，她的容颜已衰退，她不免又悲、又喜。作诗道： 无才多病分龙钟，不料虚名达九重; 仰愧弹冠上华发，多惭拂镜理衰容。 驰心北阙随芳草，极目南山望旧峰; 桂树不能留野客，沙鸥出浦漫相逢。 据高仲武编《中兴间气集》说，李季兰面见了皇帝后，“评者谓上比班姬则不足，下比韩英则有余，不以迟暮，亦一俊媪也。”虽然将她的才华夸奖一番，认为她仅次于班姬，比韩英还要强，但却称之为“俊媪”(俏老太婆)，恐怕一向以美貌自负的李季兰也是心有余愠，怅然不快。 上比班姬则不足，下比韩英则有余。李季兰作为一个女道士，将其列于班婕妤和韩英之间，可见她的才华确实出众。 李季兰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冠，作风大胆豪迈洒脱，见其诗如见其人。李季兰在她的“八至”中：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施蛰曾在他的《唐诗百话》中评价这首诗为“非常大胆的作品”，对此，他解释说：在封建宗法制度中，夫妻是五伦之一，又是三纲之一。夫为妻纲，妻是从属于夫的。夫妻的爱情，不是双方均等，而是由宗法制度分配的，是一种权利与义务的关系，而非爱情。李季兰看穿了这种夫妻关系，写下了这首诗，揭发了这种夫妻关系的本质：表面上是最亲密，实质上是最疏淡。 前面三句都是比喻，全部是衬托最后一句，“至亲至疏夫妻”，此六字写世事人情，堪称入木三分。钟惺《名媛诗归》评此诗说：“字字至理，第四句尤是至情。”清黄周星《唐诗快》中说：“大抵从老成历练中来，可为惕然戒惧。” 这四句平白如话，但却意味深长。不论当时，即使到现在来看，仍让人觉得心头一惊，似乎是被李季兰突然点醒——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世间自古，便是真情难求、真爱难求，有多少对夫妻都是这种“至亲至疏”的关系。唯此一句，可谓震警千古。 严羽《沧浪诗话》说：“盛唐诸人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言有尽而意无穷。” 李季兰的诗确实有些这样的意味。 李季兰以她另类不俗的一生为后世留下了一段佳话，她一生未嫁，由于得罪了当朝皇帝，最后死于乱棍之下。 有人说，李季兰是半娼半道，错矣。我倒是觉得，出此言者太不厚道。李季兰虽纵情豪放，却是和娼妓大有不同。娼妓不是卖色，即是卖艺，但李季兰并不做交易，她只是以她的真性情去结交异性，去爱异性，去生活。而她这种与女冠身份有悖的豪放之举，也与当时的开放风气分不开。 李季兰的死，使陆羽在精神上受到了沉痛的打击。他以哀婉凄凉、孤独沉痛的笔触写下了一首《会稽东小山》： 月色寒潮入剡溪，青猿叫断绿林西。 昔人已逐东流去，空见年年江草齐。 诗中充满了凄凉、孤寂、哀婉、伤感的感情，应该是陆羽借此凭吊李季兰。这对有情人，终究没有成为眷属。2015.3.12 （原名：一代女冠李季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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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26 06:49
发表于 2019-2-26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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