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四海 于 2018-2-13 19:57 编辑
1973年6月的一天,我从北京农业大学引进的早熟小麦品种北京五号已经开镰收割了,产量还不错,我格外高兴。这天还不到下午五点我们从山里挑回第三挑麦子,副队长刘志安还想再带大家去山里我就说:“今天早点收工,好好歇歇,明天再干。”大家欢呼一声就散了。我回到窑里躺在炕上两脚搭在炕栏上刚伸了个懒腰,就听到笑声盈盈:“好嘛,刚回来就躺下了,累草鸡了吧?”原来是我的房东老大娘的三女儿转转,提着一大罐米酒来了:“你真是好福气,这酒筛出来温温的刚凑手,你们就回来了。我妈还说放在灶台上等你回来呢。赶紧喝吧。
”陕北米酒真是好东西,拿小米黄米拌上酒麯发酵而成,吃的时候要用锣面的细锣筛一遍,把渣子去掉,再放到锅里一煮,酸中带甜,闻着还有酒香,实际酒精含量不超过百分之三,真是酒中一绝。我就好这一口,听转转这麽一说马上翻身起来抱着那个罐子一口气就喝了半罐,实在是太美了。
我往后仰倒两腿一蹬,两手向上一伸,正准备再伸个懒腰,瞬间不知什麼东西在我右手无名指上刺了一下,剧痛无比。霎那间疼痛还传递到我右腋窝的淋巴,根本无法忍受。我就像个弹簧式的弹了出去,摔到炕前的地上。左手紧紧按住右腋窝,疼得满地打滚,一头的大汗。转转不知怎麽回事当时就吓坏了,夺门而出拼命去叫她妈妈。我的房东老大娘李贵章婆姨正在切菜,手里还握着菜刀闻声赶来一见我这阵势就明白了:“蝎子蜇的,赶紧抓那只蝎子。”转转还有些怕,还是大娘能行,一会工夫就用菜刀在我的炕上按住那个蝎子。
这是一只有多半个手掌长的巨蝎,大娘拿菜刀按住它还把带钩的尾巴伸出来做负隅顽抗。大娘用菜刀把蝎子在灶台的石板上揉成肉泥,把我的右手无名指按在这一团肉泥中,说实话手指的疼痛当时就好了很多,但右腋窝下淋巴结还是痛得厉害。大娘安慰我说没事,你大妈会给你治,就出去了。 一会功夫我就听到窑洞外面到处都闹得鸡飞狗跳的,我赶紧出去一看好几个年轻婆姨在李贵章婆姨指挥下在抓一只庄里最壮的大花公鸡。那只大花公鸡到处乱飞,带动一大群母鸡也到处乱飞,十分热闹。到了还是我们二队的李汉忠婆姨手脚麻利把它抓住了,提到李贵章婆姨跟前。大娘就用剪刀在这大花公鸡的紫里透黑的鸡冠上剪了两刀,用一小碗接了半碗血,让我把受伤的手指头泡在鸡冠血里,说来也奇怪,没五分钟我右腋窝下疼痛居然全部消失了。
这时我的老房东李贵章拦羊回来了,听说我被蝎子蜇了赶紧提了个小铲铲就来了,他不放心,认为窑掌后炕上有蝎子就不会是一只。他过来仔细看看,发现因为过冬后我有很长时间没有烧炕,炕洞烟筒拐弯处石盖没盖好,李贵章认为蝎子可能是从上面烟筒掉下来的。他把石盖一拉开,里面又窜出三只蝎子来,只是没蜇我的那只个儿大。他笑着对我说:“天哪,不查查说不定今晚你还要被蜇着,这炕洞里面没吃的,蝎子肯定要出来找吃的,你看这些蝎子尾巴颜色有多黑,毒性大着呢。”李贵章帮我找了些柴把炕烧上。说今晚没事了,天已经黑了做不成事,第二天大早要帮我收拾一下窑脑畔顶,看看蝎子从哪儿来的。
转过头来第二天天刚刚亮,李贵章就带着铁铲上了我的窑脑畔顶,我听见他在窑脑畔顶上嚷嚷,就赶紧也上去了。我的窑洞顶上头年堆了不少谷子秆。
贵章用铁铲一翻,只见里面到处都是一窝一窝的蝎子,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原来谷子秆时间长了有些腐烂了,就养出一堆肥肥圆圆的大白虫子,这些白虫子恰好又是蝎子的上好口粮,就滋生出一窝一窝的蝎子出来。李贵章见我上来就说:“看看要命吧,不清除干净你挨蜇的日子还在后面呢。只是蝎子太多了得想个办法,不然不好闹利索。”正在这时昨天的那只大花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领着一大群母鸡从窑脑畔上面的山坡下来,它昨天鸡冠子上被剪的那两刀伤还没有长好,鸡冠中间有些耷拉,但丝毫没影响这大公鸡的威风,几声“咕咕”的召唤,鸡群一下涌入我的窑脑畔上被李贵章翻开的谷子杆中,连刨带吃,好不热闹。
李贵章高兴了,连连说:“治蝎子就得这些鸡了,这下可好了我们省事了,刚才还愁怎麽把蝎子捉净呢,有这鸡群在这吃不完它们不会走的。”我问李贵章:“治蝎子蜇为什麼一定要这只大花公鸡,别的鸡冠子上的血不行麽?”“不行,一定要这种老公鸡黑黑的鸡冠血,因为它吃了各种毒虫子,这些毒都聚集在鸡冠子上了,用黑鸡冠的血就是以毒攻毒,灵的很。”原来还有这麽一说,这大花公鸡功劳不小呀。
“你好,大公鸡。”我冲它招招手,看来它很得意,挺胸啪啪啪一顿扇翅膀:“喔喔喔”的一声长鸣,颇有王者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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