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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动”随着一声断喝，几个正飞快地挥斧伐木的盗贼眼瞅着指着自己脑门那黑洞洞的枪口，全楞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一个夜晚，已经在林区里潜伏多日的我们-林业公安警察，一举擒获了一个专门盗伐珍贵林木—侧柏树的犯罪团伙。经过政策攻心，团伙中一个外号叫王毛旦的犯罪分子供出了该团伙主犯赵二已经潜回其原籍陕北安排销赃的事。“除恶务净”，为了把该团伙全部锁入法网，我们决定北上捉拿赵二归案。
那时的我刚30岁出头正值当年，工作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就带着民警小孙、小崔就押着急于立功赎罪的王毛旦出发了。说干就干，急于尽快破案，是年轻民警共有的特点。但是我可不是匹夫之勇，路上我就反复地琢磨王毛旦的供述：赵二在当地的关系非常复杂，多年来一直从事盗伐侧柏林的犯罪勾当。由于侧柏是制作棺材的绝好材料，在黄土高原地区为人之子都以能给父母亲制作侧柏棺材为大孝之道。侧柏料由之而身价不凡，但是国家对此控制很严，是禁伐树种之一。但是市场有需求，因此盗伐侧柏的案件屡禁不止。赵二盗伐侧柏的犯罪行为在一些人眼里看来，是成全人们尽孝的“好事”，所以赵二在当地很吃香，司法部门朋友也不少，算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吧。赵二居住的山村位于毛乌素沙漠边缘地带，不通汽车。加上赵二为人十分狡猾，处事谨慎，如他组织这次盗伐，就是把同伙带到山上，交代了盗伐的事宜就以销赃为由提前离去，从而在我们的蹲守中能够逃脱。因此要想顺利将其抓捕归案，恐怕还得费些劲。行前上级部门通报：某兄弟单位曾先后三次去当地抓捕赵二但没有成功，还被有关部门刁难一番。那个时间正值全国严打之前，社会治安状况非常不好，大有坏人当道好人吞声之势。因此我们是否能成功抓捕赵二，是有难度和风险的。但是当时我们还没有想过个人的安危，而是觉得不把盗伐林木的犯罪分子抓捕归案那是我们这些号称“森林卫士”的失职。如果此行能够将赵二抓捕归案，是显示我们林业警察能够胜任保卫森林资源重任的一次绝好时机，必须打好打胜。所以我们一行人信心百倍地踏上了征程。
卡车在黄土高原那满是尘土的道路上奔波了一夜，我们个个浑身上下都覆盖了厚厚一层黄土。当天明后我们到了毛乌素沙漠边缘的县城后，为了整整容也不打草惊蛇，我们先找了个很普通的小旅店住下，对外称我们是某林场来买羊的。等我们洗去征程的尘土后，来到了县公安局，找到当日值班的领导，说明来意。果然赵二在当地还真有点“路子”，当领导听我们介绍是来抓捕赵二，态度令人难以琢磨，连说哎呀，你们来的真不凑巧，我们局刚好放收麦假，民警们大多回家抢收麦子，局里实在抽不出人来配合你们行动，只能你们自己辛苦了。接着他再三追问我，你们什么时间去。我从其不定的眼光和闪烁的言词中已经明白这里面大有名堂，于是也就打了个马虎眼，言到今天我们累了，县城里还有该犯罪团伙的一处销赃点，我们先上那起赃，等明天再说吧，领导说那也行，我就告辞了。但我已经打定注意了。回到旅店后，我们三人一合计，对旅店老板说我们到城南去买羊，房不退，给我们留着。然后我们押着王毛旦立即开车奔向赵二居住的村子—赵家铺。
这沙区的道路尽是沙砾，车速稍一快就打滑，我们哪敢开快。所以从一早走到天近晌午，车行了还没有20公里。我们来到一个叫小沙土洼的村子，问当地人要了点开水就着吃我们带的干粮。当我们向老乡一打听，他们说到赵家铺起码还有50多公里，而且越走路越差。听了此话我们不免有点着急，一怕时间长了走了风声赵二跑了，再者怕太晚了人生地不熟的，抓捕工作就有很大风险。临行前上级领导介绍时就给我们说上次兄弟单位抓捕赵二，就是因为半夜进村，被人诬陷是强盗，就在与众人纠缠不休之时，赵二乘机跑了，当地某部门还以兄弟单位执法有误要扣车扣人……。这时看见我们十分着急的王毛旦在一旁说他记得从这个村子往西穿过沙漠边就可以直接到赵二家的村子，而且只有30、40里路。我们问当地老乡，有的人也证实王毛旦的说法。因我们对当地情况不熟，也就听了王毛旦的话，决定步行。
我们把车寄放在附近一个供销社院内，由王毛旦带路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开走。由于我们没有沙漠行走的经验，加上认为30、40里地，走的再慢有三、四个小时还不就到了，所以连水都没有带。但是当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后，眼前的路越走越窄，几乎看不出来了，四下望去，全是起伏蜿蜒无际的沙丘。不对呀，这是什么路，于是我问王毛旦是怎么回事，王毛旦说这路平时没有什么人走，他也是上次到赵二家送盗伐的木材才走过一次，就是要穿这片沙漠，但是路程近，再有一、两个小时就能到了。当我们又走了两个多小时，不但看不见任何村庄的影迹，连刚才偶尔还能看见的小灌丛、蒿草都看不见了。而且我们自己也出现了人在沙漠里长时间行走而特有的问题：头顶炎日烈烈，晒的我们头昏脑涨，眼冒金星，一眼望去，四周白惨惨地翻滚着热气的沙海；无论吸入的气还是呼出去的气，好似烫热的旱烟气，使得口腔、鼻腔甚至胸腔里都象被火给燎了非常的难受；穿解放鞋的脚板踩在那滚烫的沙子上，就像踩在一块巨大的烧红的铁板上，无处下脚；放眼望去，四下全是一望无际的沙丘，滕滕地热气直往上冒。晴朗的天空没有一点云彩，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风。我们先是大量地出汗，上白下蓝的警服上满是汗碱斑痕，一片一片的花斑。可没过了一会我们连汗都没有了，那才叫难受，皮肤绷的紧紧的好似要裂开，全身好似穿了件紧身衣箍的连气也喘不上来。这个时候的我们个个体力严重下降，每行走一步都十分地困难，直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舍命的让我们钻进去。然而就在当口我却突然看见王毛旦偷偷地笑，顿是明白了：这个王毛旦在暗地耍弄我们，故意把我们给带到这死亡之地中。怎么办？摆在我们面前有两种选择：原路退回？天色尚早，还来得及的。可是如果退回去，不仅会被人笑话，更重要的是赵二可能得到消息逃之遥遥，那样不仅任务完不成，也可把咱们林业公安的脸给丢尽了。不行，我们绝不怎么做。但我也知道要想顺利完成任务，必须尽快摆脱现在的困境，否则再这么盲目地前进，我们也的确难以坚持。我们人生地不熟，眼下要完成抓捕赵二的任务，必须争取王毛旦为我所用。
于是我一把把王毛旦拽过来，口气非常强硬地告诉他，你盗伐林木已经触犯法律，现在又敢欺骗我们，这是罪上加罪。你是不是不想再见你的父母和老婆孩子了。现在你回头还来得及，不然我们要走不出这个沙漠，那么先死的肯定是你，我们决不会让你跑掉或者活着离开我们的。说完后我就令小孙给王毛旦带上了手铐，我也当着王毛旦的面将五四手枪顶上了火。王毛旦见我们虽然被酷热的沙漠折腾地个个疲惫不堪，但是人民警察威严的雄风依在。特别是手铐也给他带上了，枪也子弹上膛了，忙说科长科长我没有捣鬼没有捣鬼，是我把路记错了，是我把路记错了，我一定把路带对，一定一定。说完后王毛旦就带我们朝左边的一条几乎看不出痕迹的“路”走去。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问题，我把王毛旦的右手和我的左手铐在了一起，还狠狠地对王毛旦的说了句：“现在你该知道怎么走了吧，”听到我的语言非常地不善，看着我的眼光之锋利，再瞅瞅我手中紧握的那支乌黑闪亮的五四手枪，王毛旦的身子抖了好几抖，嘴里直说知道知道。他，确实害怕了。他害怕我就放心了，知道他不会捣鬼再欺骗我们了。果然，接下来路就越走越有模样，时不时的也有草丛、灌丛（这是沙漠边缘的标志物呀）出现。见此情形我们几个人的信心百增，虽然每迈出一步仍是那么困难，但在胜利属于我们的信念鼓舞下，我们咬紧牙关坚持前进。实在受不了了，爬在地上使劲地往下挖个大坑，挖到沙子有丝丝凉意，连忙解开衣扣把燥热的脸、脑门、胸膛和脚板贴上一会，直到凉意消失站起再走。酷热靠此办法得以缓解，可那渴就没有办法了。只好忍着，虽然有书介绍可以喝自己的尿解急，可是那天我们连一滴尿都没有，想喝都喝不上。好在老天也知道我们是保卫森林的卫士总是给我们带来“恩赐”，就在我们渴的几乎要发狂时，突然发现路边有几个大牲畜的蹄子坑里，竟然有存水。那一刹那，兴奋的我们就像见了神仙的感觉，急忙飞身扑倒在地，伸长了脖子张开了那张因干渴嘴唇上已经裂了许多血口子的嘴，“咕嘟咕嘟”几口就喝的干干净净，那时我就觉的那水呀真甜，比放了糖精还甜。而那水里四处乱爬的虫子和长时间已经腐败的水中那阵阵恶臭，全然不顾了，都喝到肚子里去了。为了生存，人必须适应任何环境。在我的人生路上，这次沙漠擒贼之行，又一次给我了深刻的教育。
就这样在七月的沙漠烈日下，又渴又累的我们终于在下午5点左右到了赵家铺。当我们到了赵二家外，王毛旦给我指了指在院里一株大树下躺椅上小酣的赵二。这时的赵二，也许我们的行动太迅速了他浑然不知，也许认为在自己的地盘上靠关系网非常平安，此时此刻在树荫下一派舒服的样子，大概还盘算这次盗伐又能够进帐多少“银子”，全然不知神勇的林业公安民警已经牢牢地罩住了他。说是迟，那时快，我迅速把铐在王毛旦手上的那只铐子解开，大喝一声：“冲”，就踹开了院门，那动作之猛，吓得正欲扑上来的狗“汪”调急变“呜”调地忙不叠地躲到了一边再没敢扑过来。我一下子就把正在躺椅上做美梦的赵二连人带椅子都给打翻在地，锃亮的铐子一下子就锁住了那双罪恶的手，然后拼命将其拽进屋子里，看见盛水的缸，掀开盖子低头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而这时的赵二仿佛才回过味来，痛的直叫：“哎呀，哎呀，我的手，我的手……”。
我们的千辛万苦没有白费，非常地及时。就在赵二被逮住还不到10分钟，我们正在搜查清点其以前盗伐的林木时，当地某部门的一位也到了赵家，从他那看见垂头丧气被我们反铐双手蹲在地上的赵二的表情上，我们认为他应该是来通风报信的，但迟了一步。这时，赵二的媳妇果然故计从演，楞说我们是“强盗”闯进她家打人抢东西，要那位主持“公道”。那位在看了我们的相关手续后，表示是按照领导意见帮我们来了（屁，据领导说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方法只能象我们一样走路），于是我也顺水推舟表示感谢，并要求他组织人帮助我们把从赵二家搜查的百余根侧柏原木运到通车的地点，“这才能够体现咱们是一家人吗”。当然我也表示，我们不会亏待他的。还不错，这位答应了。在他、村党支部朱书记和众多淳朴的乡亲们帮助下，我们连夜押着赵二和大批的赃物顺利走出了沙漠，踏上了返回的征程。 当我们的车离开县城时，王毛旦才说出了带我们走沙漠的真相。原来王毛旦被我们抓住的时候，想到家里年老的父母和尚小的孩子，的确想将功赎罪。但又怕赵二以后报复他，再想自己是当地人有逃跑的机会，所以就心生歹意。他想趁我们对当地地势不熟把我们带到沙漠死地，再寻机会一跑了之。不想被我们识破了，又被我们几个人那凛然正气和坚韧不懈的精神所感动，所以最终还是把我们带到赵家，王毛旦惭愧地说，咱们那天去赵二家，他带我们绕了一大圈，已经接近毛乌素沙漠的腹地了，再走下去，还真有迷失方向走不出去的可能了。
以后我们给法院说明了这次抓捕赵二的情况，法院还是对王毛旦作了从轻的量刑处罚。而盗伐林木团伙的主犯赵二则受到了从重处罚：三年有期徒刑加1万元罚金（那个年代就是把全国森林盗伐完了也是三年有期徒刑。但是1万元可就是个钱了）。打那以后，南山的森林安静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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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22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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