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产阶级专政就管你!”说这话的是小阴! 看到小阴的那张小脸连气带急红一块白一块的,元朝扬着脸又绷了一句“单位的电视,你能够看我当然也能够看!” 电视台播出《侦察兵》。元朝最爱看打仗的电影,故身为屠宰工的元朝刚下夜班还没有来得及换工装,就风风火火地跑到会议室看电视。考虑到自己还没有换掉工装所以元朝进去后就站在会议室最后的角落里。不料坐在最前排的小阴嫌元朝是身着工装进来的竟然要元朝出去。元朝哪能听她的。不但没有出去反而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还捎带了句“你管得着吗!” 见元朝没有出去还敢还嘴,会议室的其他人在一旁都看哈哈笑,小阴的脸挂不住了,马上嚷叫要她那位在某派出所工作的“无产阶级专政”来一趟,“专政专政”元朝。 在小阴那仿佛被宰割了一刀的高调嗓音的呼叫下,“无产阶级专政”果然来了。离着会议室还有一段距离呢,“无产阶级专政”就开腔了“谁呀,这么胆大。不听招呼怎么着?”元朝听了这个声音觉得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见过。 “无产阶级专政”进了会议室。到底是“无产阶级专政”,也不论这里是不是自己的单位,顺手就把会议室里为看电视方便视线而已经关闭的电灯给拉开。然后凶煞般的声音就回响在会议室里:“是谁呀,站起来,我看看!” 元朝定睛一瞧,不由地“哎呀”一声。认识,认识!进来的不是别人,就是当初曾在县军管组与元朝共过事的“猩猩”。“猩猩”比当初胖多了,大概是下班时间吧,他穿着件没有佩戴领章的军上衣,脚上蹬着双塑料拖鞋。正当元朝感叹这个世界真小的时候。 这时,小阴见“无产阶级专政”来了,立即指着元朝说就是他就是他。元朝毫未示弱,立即对着小阴就是一声吼“放下你的狗爪子!” 小阴一愣,她没有想到元朝竟然不怕“无产阶级专政”。当即叫嚷着把他抓起来抓起来,送派出所去! “不用抓!我自己去。”元朝朝着“无产阶级专政”走过去。盯着“无产阶级专政”,问了句“‘猩猩’,还认识我不?” “啊、啊、啊,认识,认识。怎么是你呀。你怎么在这里呢?怎么,不干军管组了?” “咳。有你照顾,我当然不干军管组了!”元朝话里不无讽刺地回敬了一句。“我倒是奇怪了,当初你打伤了犯人,怎么还能够继续从事‘无产阶级专政’呢?” “啊、啊。那是好人打了坏人,没有什么!这不我还在军管会干着呢。”“猩猩”得意地说。 “我正想问你呢,你怎么当初能够说王某是我打伤的呢?” “啊、啊、啊……,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事吗。” 小阴看见元朝和她的“无产阶级专政”一问一答话里有话,怎么狂也听出点事由了:这两人不仅认识,而且还有一段不寻常的交往!所以站在一旁也不吭气了当然也不再叫喊要对元朝“无产阶级专政”了。 “元朝,以后有事要吭气呀。咱现在在这里说话管用!”“猩猩”无法回答元朝的发问,只好说了句官话转身就出去了,那小阴呢,见自家“无产阶级专政”今夜不好使了也紧随着夫君走了。是的,碍于当年的面子,今天“猩猩”没有对元朝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当小阴两口子的身影刚出去。在场的几个人说好险!这几年这两口子使用“无产阶级专政”这招修理了不少人呢。元朝你烧了哪柱高香免了今天这场灾祸呢。还不快去拜拜! “拜拜?我正想找他讨个旧帐呢!”元朝恨恨地说了一句……。 望着‘猩猩’逐渐远去的背影,元朝的眼前浮起了当年自己离开看守所到这屠宰场当上了专门宰杀牲口的“领导一切”那一幕: 元朝在看守所里工作非常认真,赢得了上上下下的称赞。特别是元朝不辞辛苦地完成了领导交给他的重要任务,那就是看管已经被判决死刑等待上级批准就执行的鲁某未出任何事故。鲁某是本地人,因家庭纠纷竟然持刀将其嫂子、侄子砍死。在军管组抓捕他时,还砍伤了一名军管组战士。由于罪大恶极被判处了死刑。就等上级一批准就拉出去毙了。本县民风非常酣朴,本身犯罪的事就少,这杀人的案件更是少的可怜,十几年出这一件就是特大新闻。 元朝是第一次从事这么重要的任务,军管组领导给元朝嘱咐的“这是你为人民立新功的时候,更是党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候。” 为了防止发生事故!元朝在鲁某等待执行的那段时间里,按照要求所里确定了4名轻刑犯日夜贴身看护鲁某,而元朝呢每天上、下午都抽出时间找鲁某谈谈话。谈话的则内容天南海北,胡吹毛料,凡是越扯得年代久越好!主要是令鲁某放松放松心情,省得胡思乱想出歪招子。同时为体现党的政策,元朝对鲁某提出的一些合理要求,也报告所领导设法予以满足。但原则问题元朝绝对不让步。比如鲁某提出要看看他哥,元朝就没有答应,但他没有一口回绝,这样显得生硬,毕竟领导说了,只要好好地看着在等待这段时间里不出问题就算任务完成了,所以元朝不想刺激鲁某太多!他非常严肃地告诉鲁某“你自己说,你见了你哥你说什么?就说杀人家的妻子儿子?你这算好汉的做法?狗屁不是!连牲口都不如的做法!所以你不要见了还好些。”而对于鲁某提出的想吃点地方特色炖羊肉的想法,元朝就答应了。征得所领导同意后,元朝请所里的大师傅给鲁某炖了点羊肉,令那几个轻刑犯一口一口地喂的吃了。说清楚一点,当时为保证安全,除放风外,鲁某平时都被铐在一张木床上平躺着他根本无法大动。还有一次元朝与鲁某谈话时发现脚镣把鲁某的脚脖子给磨烂了一块,元朝当即叫来所医给处置包扎好还在被磨烂处请所医给多包了几层!元朝所做的这些事,感动得鲁某直说“谢谢所长(犯罪分子把军管组都称之为所长,把看守的县中队指战员都称之为班长)、谢谢班长。我绝对不会给所长、班长找麻烦。坚决听候处理。” 临刑前的那天晚上,元朝一夜未眠,他端了个椅子就坐在号子门外,又以天气炎热为由,没有关闭号门上的小窗。自打宣布鲁某的死刑判决后,号子里的灯就不再开了,所以号子里也看不到号子外的动静。元朝时不时得站起来悄悄地站在小窗看看里面的动静。值班的县中队指战员们也很负责,元朝一站起来,他们就立即跟了上来帮助元朝。鲁某大概也有感觉,一夜唉声叹气的直折腾。所以元朝更不敢掉以轻心,平均10分钟左右就站起来悄悄地看看,里面没有任何异常才又坐下,或者就在院子里走走。那个时候元朝年轻,加之心里有事一点睡意也没有!一夜就这样平安地过来了。 天刚麻麻亮,张组长、黄副组长、所长等领导就来了。他们进来后问了问元朝有无什么情况,元朝说没有异常。按照领导的指示,元朝打开号门,县中队的战士们一涌而进,鲁某就明白了,他任战士们将其架起来绑扎一番,然后押出号门。军管组的领导告诉鲁某,根据广大革命群众的强烈要求,经上级党委批准,决定对杀人犯鲁某执行死刑。有什么话还要说。鲁某低头沉思了一阵,抬起头“告诉我婆姨要她早点改嫁。另外我不欠别人的钱别人也没有欠我钱的。” 元朝点燃一根香烟,自己猛地吸了两口,然后捅入鲁某的嘴里,告诉鲁某,“好好吸两口,到了地方硬气点,死得痛快点。” 鲁某感激地看了看元朝,点点头,叼住香烟猛地吸了几口。然后说“谢谢所长,谢谢班长,谢谢各级领导,这一向承蒙各级领导照顾了。我感激大家……。” 随着领导一声出发的号令,战士们押解着鲁某出了院子上了汽车开赴今天公判大会的会场——县体育场。元朝则跳上了车厢,本来到了这个时候鲁某就不用他管了但军官组领导说了,既然元朝一直看守鲁某就一直做到底,“枪打了那小子你再回来。”领导如是说。 县体育场已经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大家都等着这公判大会开始呢。当拉着鲁某的解放牌卡车一进体育场大门,人们纷纷站起朝着大门口看鲁某呢。鲁某身子还算站的直溜可两条腿一直在哆嗦!全凭县中队的战士在两旁半押半提着呢。而他的头则被战士们掰得正正的令人观看。是呀,再过一会,生命就不属于他了,他能不哆嗦吗? “……。现在,根据广大革命群众的强烈要求和上级党委的决定,我宣布,立即把杀人犯鲁某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张组长的话音一落,汽车立即响了起来,汽车一溜烟地开出了体育场直奔郊外的刑场!昨天,元朝同县中队的高队长、所长等人已经选择好了。 还没有等车停稳,县中队的指战员们就麻利的跳下车来,顺便把鲁某也一把拽下来。年过三十身体显现发福的中队长紧流的小碎步向山根跑去,后面是押解鲁某的战士们。 到了目的地,战士们一使劲,鲁某“通”的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第一射手立即上前,其他战士们围在外面稍后一些地方把整个现场围的水泄不通。元朝则挤入战士中死盯着鲁某的脸。 “砰、突”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紧跟着是子弹钻入鲁某脑袋里发出的那声沉闷的“突”声,鲁某的身子晃了一晃,大口的血从嘴里向外喷溅,整个头部突然间涨得通红像泼上了红色染料,紧接着越来越白的往下边退,直到上半截泛白下半截尚红的当口,鲁某才“扑”的面部朝下栽倒在地上,一道道污红的血悄无声息地流淌了出来没有多远就被干燥的黄土给吸收了。鲁某全身哆嗦了几哆嗦,两条腿如同宰杀的小鸡子爪子似的蹬了几下子踹起了几股黄土尘后就再也不动弹了。 法医上前用手指在鲁某的脖子处压了压说了句“毙命。”县中队的指战员们迅速换位站好队在队长的号令下离开了刑场。元朝走到鲁某的尸体前看了看,鲁某没有了一点生气一动也不动的就躺在了地上。所长挥了挥手,已经在远处等待多时的鲁某的亲戚们跑上前给其收尸整理。 所长、元朝他们等到鲁某的亲戚们把鲁某放在架子车上拉走了才离开现场乘上等候在路旁的汽车回到了看守所。 第三天,军管组的领导来到看守所,召开全所大会宣布了上级党委决定对元朝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好予以表扬的决定。 元朝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工作着……。 “元朝呀,你的工作一直不错。看守所的同志们见了我们都夸奖你呢!但是你呢,就是人际关系处理的不好呀。尤其是你们一同来的10个人你就团结的不够好嘛。这次给你们转正,上面再三强调必须发扬民主,必须背靠背地画票。结果呢,你们10个人画票,你才得了5票,就差1票就过半数了。可惜呀可惜呀。按照上级规定,你这次就不能转正了。唉,遇到这种事组织上一点办法也没有!咱们都得按照组织原则办事嘛!”给元朝说这番话的是黄副组长。 这次元朝他们这批被抽调在军管组工作的要转正。由于被抽调的人中基本都是远方派来的,就本县而言,抽调的10个人只有元朝1人是附近的而其他人都是远方。故这项工作必须由下放们负责。从开始策划到实施都是下放们直接到上级汇报。不凑巧的是因发生一起特大杀人案,说大话行但办案就不行的黄副组长一开始立功心切,组织以他为首的几个人搞了半个多月没有神马进展被上级部门连续批评好几次。这样县军管组张组长只好重组力量奔赴蒙地开展艰苦的侦查工作所以不在县里。军管组当然由黄副组长“主持”全面工作。黄副组长好不容易有伸展手脚的机会,加上上面有要求,马上全身心地投入和利用起来。 元朝听了后,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那几个没有给他画票的原因在哪里?就是“猩猩”那次殴打犯人的事!由于他没有给“担待”导致“猩猩”被处理了,结果同“猩猩”一起来的有几个远方心怀不满下了黑手,画票时领会“懿旨”就没有给元朝画票!尽管时隔几十年以后其中的几位与元朝相逢时就 “当年太不成熟”、“一时糊涂被人家给利用了”等等表达了对元朝的歉意,尽管这迟来的歉意被豁达的元朝挥挥手表示过去了但是对元朝造成的伤害已经深深烙在了历史的长柱上了。 当然光画票一件事也太简单了些。这次元朝没有转正,光“猩猩”那件事得罪了人导致所谓画票不过半还是无法把他给整下去的。再说那件事他做的很对,谁也不能摆在人前说!而且元朝一直没有想说出‘猩猩’的事,只是‘猩猩’诬蔑元朝所以元朝只能如实给组织上说明原由!最根本的原因是黄副组长等人要通过整元朝达到整张组长的目的! 其实就黄副组长本人来说,他对元朝还没有神马意见,而且对元朝的工作一直持肯定。主管看守所的黄副组长经常称赞元朝在看守所工作的很好,还常常说那些被一起抽调的人“看看人家元朝,你们得好好向人家学习!”只因元朝是张组长从公社抽调来的。由于不是远方的所以当时被抽调来时地区的下放们就很不高兴,要不是张组长顶着呢元朝当时就打道回府了。从各县军管组的领导阶层说,其他县军管组基本上被下放们控制了,就是本县军管组由于张组长人硬气,下放们无法天马行空早就招致地区下放们不满但一时无法下手。由于张组长在位,那黄副组长也上不去呀,老是被人家称之为副、副、副的黄副组长听上去也不是个味。这次黄副组长他们利用抽调人员转正的机会,一是把元朝整整报“猩猩”之仇,二是乘机给张组长一下子在县里“栽面”,也让张组长知道知道下放们的厉害,三呢黄副组长还有个私心呢,元朝转不了正就得离开军管组,那么黄副组长在沿海公社关系不错的远方也可以“被抽调”到军管组工作省得呆在队里闹出事来,毕竟他给人家制造的特殊生理情况留给黄副组长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诸多因素结合起来,元朝在劫难逃!坦率地说,受远方教育多年,下放们办案的水平不怎么样但是整人的经验那叫个丰富!附近的根本不是对手! 就这样,元朝就因“民主测评未过半数”的理由,根据坚决按照规定办的原则,离开了看守所。 元朝的遭遇,许多具有良心的人纷纷不平。公社书记特地为此找县里有关部门反映了此事后引起了上级的关注,于是元朝离开军管组不久,正好县屠宰场要几个屠宰工,公社推荐经上级批准,元朝就去了屠宰场。 当屠宰工的元朝,工作仍然如同在队里在公社在看守所一样积极认真不怕吃苦,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很快就成为场里的工作骨干。今天晚上电视演《侦察兵》他知道。本来上午他就完成了当天的工作任务但因屠宰场急需宰杀一批猪投入市场,领导要元朝加班宰杀。为了不耽误公事,元朝压抑住看《侦察兵》的劲头,一口气宰杀了100多头猪完成了加班任务后这才连工装都来不及换就进入会议室看已经开演的《侦察兵》。不料老天开眼,就因没有换工装而冒犯了小阴要被“无产阶级专政”的元朝遇到了‘猩猩’这位老熟人。正因为是老熟人,所以今夜的“无产阶级专政”就没有降临元朝!元朝逃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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