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的另一个父亲
我睡眠比较好,头一碰着枕头便呼呼地睡着了。今晨四点刚过,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泪水从眼角一直滚落到枕蓆上。我在梦中又见到赵明礼赵大爷了。我仿佛没返城,还在黑龙江红五月农场。我和赵大爷一家仿佛还在一起。 那是一九七一年,连领导见我才一米五十的个儿,在大田干活很吃力,就将我安排到后勤排工作。整个后勤排四十多人,我是唯一的女性。可工作时没一个人与我计较。相反,无论是老职工还是哈市、上海知青,在工作上他们却都很照顾我。 马车班长刘凤德,脾气很大,却从来没不尊重我。当然,牛车班长赵明礼,对我更是关怀有加。由于我是女孩子,基本跟牛车班干活较多。无论是下大地拉谷草、豆秸,还是拉土积肥,在仓库倒麦子,甚至到场部附近刨厕所,我虽然尽力地干,但结果总是排里同志干的冰山一角。同志们并没有因为我是副排长,应该比他们干得多而计较、为难我,让我难堪,相反,他们从没有一点儿的非议。
赵大爷是牛车班长,是排里的两个共产党员之一,也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之一。他不仅在工作上帮助我,在政治上关心我,他斗大字不识一个,平时话也不多,但是,他用他的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身先士卒,潜移默化地教育我,鼓励我,影响我,使我懂得了应该如何争取入党,应该如何脚踏实地地用实际行动从思想上到行动上靠近党组织,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共产党员。
这里,我更要说的是,赵大爷在平时的生活中,是如何像关心自己女儿一样的关心我的。那时我还住在集体宿舍时,有一次我感冒发烧了,没去上班,赵大爷让大娘送来了一暖壶开水,还有煮鸡蛋和西红柿。每当过年过节,大爷总是让我去家里和他们一起过节。平时,包饺子了,总叫我去家吃饺子。走进大爷家,一种回家的感觉就溢满胸膛。又是毛磕,又是西红柿,还有一桌子香气扑鼻的好菜。
1975年3月,我和慰庭登记结婚了。连里分给我们六分地,可以种土豆。可是我们没有土豆,哪来的土豆种?正在这时,赵大爷和慰庭的师傅送来了好几土篮子削好并用草灰拌好的的土豆种,还有半麻袋土豆,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当我们把不满三个月的儿子带回农场时,连自己孙子外甥都没有带过的大娘满脸诚恳地对我说:“把小峰交给我看吧。”大娘的一句话顿时温暖了我的全身,感动得我泪水涟涟。
知青成家,真可谓白手起家。如果抱几只小鸡小鹅养,那何时才能吃到蛋哪?又是大爷为我们赶来了三只正下蛋的大母鹅和一只大公鹅。每天清晨,当我和慰庭还在睡梦中,赵大爷已将一土篮新鲜的蔬菜放在我们的窗台下了。我们回上海探亲,大爷的儿子清泉就为我们看屋子,每天烧一下炕,以免土坯房墙体冻裂。
还在我四岁时,父亲就因病去世了。靠母亲抚养我和妹妹,家里就没有男性关心照顾过我们。到农场后,我的生活中出现了赵大爷,他像亲人一样关心我,照顾我,爱护我,为我的生活添了彩。使我倍感家的温暖,也使我逐步坚定了扎根边疆,在农场工作一辈子,为共产主义奋斗一辈子的信念。
我深深眷恋我的第二故乡,在那里,曾有那么多人善良地对待我们,帮助我们,使少小离家的我不再感到孤独和无助。虽远离上海的家,却在北大荒又有了家的感觉,感受到家的温暖,想家时再也不会感到无助了。是第二故乡的亲人们给了我们所需要的一切。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二故乡的亲人对我们无私和善意的关怀与帮助。我永远永远在内心深处感激他们,记住他们。那其中就有赵大爷和他的全家。那时候,各家养的鸡鸭,种的蔬菜是不容许作为商品出售的,是被作为资本主义尾巴的,所以,没有农贸市场,除了面粉、豆油是农场供应的,而什么鸡蛋、蔬菜都要自己生产。对于我们知青来说,种自留地非易事。我们的园子是生地,我们当时也种了不少品种的菜,有菠菜、柿子、茄子、刀豆、长豇豆、毛葱、辣椒还有向日葵等。但是,老职工家园子的菜已长一尺多高了,我们的才刚刚露苗;人家的菜可以摘吃了,我们的才长高了一点。
因此,我们在农场成家后的四年多时间,领受了大爷一家多少恩多少情。为了想看看大爷和他的家人,1995年8月,在我儿子考上大学后的第一件事,我们全家就是回第二故乡看望小峰的姥爷、姥姥,让老人家也高兴高兴。同时教育儿子不要忘了第二故乡的亲人,也让他有机会去看看自己的出生地。这是我们回沪后第一次,我们终于回到了生活过十一个年头的第二故乡,见了老人一面,受到老人家的盛情款待。可就在年底,大爷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这让我悲痛万分。我痛心疾首地大哭了半天,一天没吃一点东西。我伤心,我永远失去了一位不是父亲,却像慈父般关心我,爱护我的、我心中最尊敬、爱戴的大爷。我们在离开农场时的车上,儿子小峰一直泪流不止。他对我说:“妈妈,我们蛮好在农场多住些日子。”显然,儿子在农场也感受到第二故乡浓浓的亲情,使他内心受到了震动。
2004年,我四月份退休,六月份就回农场去了一次,2008年和2010年,我和慰庭又一起回了农场。每次回去,我总是在大爷儿女们的陪同下,去大爷大娘的墓地看望两位老人家。我们焚烧黄纸,以表哀思。我和慰庭在老人家墓前长跪不起。我痛哭抽泣,深深怀念大爷——我的第二父亲,我们永记您的恩情,可惜已失去涌泉相报的机会。我们永远铭记您的恩情,我们会用另外的方式报答您对我们的一片真情。在我们第四次返黑时,曾有人问我:“你们怎么又要回黑龙江去啦?是不是你在那里有孽债啊?”友人说对了一半,我在第二故乡不是有孽债,而是有一段永远也还不清的恩情债。
父亲,衷心祝愿您和大娘在天堂过得幸福、快乐!你们的女儿,永远爱您!只要我生命存在一天,我就永远不会忘记您!
在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怀念的泪水又一次挂满了脸庞,以致我不得不总用纸巾擦拭。父亲,我实在太爱您,太想念您了——我的好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