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竿下 太公在此
过年立灯笼竿和挂灯笼,都是爷爷的事。 爷爷已经有好几年,一直给西关所一家地主抗活,平时是吃在那里睡在那里,当然是因起早贪黑地干在那里。 一年到头,只有腊月廿三过小年到正月十五这时间算是歇工回家。到时候,爸爸会借苍三姑家的大车去接,车上会装回一石带壳的高粱,是东家给爷爷的劳金。 在我记事的时候,爷爷很少回家,即使年节或生病回来也很少说话。他很少有疼我的肢体动作,但那眼神是慈祥的,我只要抬头一看,就知道爷爷很喜欢我。 爷爷没受过文化教育,却很是心灵手巧。他自己找到一块槭木,又和人家要了一块蛇皮,自己拔了一绺马尾,只花不到两天功夫,就做成一把四弦胡琴,琴杆上还镶有五颜六色的玻璃与磨平的石头。每次拉琴的时候,他会在膝上放好一小块水凌布,接着一串串美妙的音符便飞在院落的上空,便会吸引许多大人孩子围在身旁。我呢,自然离爷爷最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豪迈感。 像爷爷这样的手把,做一个灯笼竿是太轻而易举的了,只是家里没有那么长的木杆,只能找来两根不一般粗的用铁丝拧在一起,大约总有两丈多长。在顶端,爷爷会安上一个滑轮,那是升降灯笼用的。 三十晚上,爷爷把灯笼从竿顶放下,点好蜡烛再把它升起,然后让我拿来预先写好的春条“太公在此”,恭恭敬敬地贴在灯笼竿的上面。 我曾不解地问爷爷:“太公是谁呀?他为什么会在此?”爷爷耐心地告诉我:“太公姓姜,是封神榜中封神拜将的重要人物。他在给所有神鬼人封过神后,竟然没有了自己的位置,于是每年当诸神下界的时候,他只能呆在灯笼竿下。”我听后抱不平地向爷爷说:“这也太不公平了,怎么把自己给忘了呢?”爷爷听后笑笑:“不过也还好。这里的‘太公在此’还有‘诸神退位’的另一层含义,就是说,只要是被太公封过的神,路过此处时都得毕恭毕敬,并且迅速离开。这不是也很有权利么!” 我对爷爷的说法当时还是无法理解,只是同样怀着恭敬的神情,每天早晨卸下灯笼熄灭蜡烛,晚上再燃起蜡烛把灯笼升起。之后,我会久久地望着灯笼竿顶端那盏灯笼出神,会继续地自问:“那么足智多谋贡献多多的姜太公,为什么会委屈地呆在灯笼竿下?而平时他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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