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彼得堡被偷钱包

独孤敗

   八月十一日, 我在圣彼得堡最热鬧的湼夫斯基大街上, 等巴士。一辆巴士來了, 看站牌, 应该就是這一路。 但由于站牌上的字太小, 我还是问司机, 是不是到我要去的目的站? 司机给了我肯定的回答。先上车的乘客, 也笑着用英文说, 是! 是! 招手叫我上车。
   我上了车, 车廂中间人不多。站在我前面的人, 态度真是非常的好, 那笑容真是非常非常的热情。不断地用英文说: 下一站, 下一站。不让我往车廂中间走。跟在我后面上车的, 也是笑容滿面。我当时的感觉是, 圣彼得堡的人真友好! 却不曉得, 我己经陷入贼的包囲当中。
   我就惷在這里! 一般人客气, 不过是点头微笑而己, 干吗要笑得這么甜? 难道是感谢我來旅游, 给圣彼得堡带來了经济增长? 或者是口号里才有的, 增加了「两囯人民的友谊」? 沒有的事嘛! 可我就是抵不住別人的笑容, 用北方话说, 是二百五; 用上海话说, 是十三点!
    很快到了下一站, 快开车门了, 我突然感到裤子口袋不妥。我赶忙按住左边口袋, 里边是护照和大筆欧元现鈔。左边口袋保住了, 下车以后, 却发现右边口袋里的钱包沒有了。那里有二百多美元另鈔, 身份证、內地通行证、提款卡、信用卡。
   我年轻时做过惡梦: 在公园里, 风和日麗。突然间, 周囲的好朋友都換成了怪物, 张开血盆大咀要咬人。我被偷掉钱包后的心态, 有点近似那种惡梦。看起來那么和藹可亲的人, 却原來是贼! 不过, 以前惡梦醒來, 依然是阶级斗爭的残酷现实, 而且看不到尽头。现在丟掉钱包, 虽然也觉得恐怖, 却不过是暂时的损失罢了。
   我祖母笃信菩薩, 母亲是虔诚的基督徒。她们让我从小就只知道愛, 也让我养成了软弱的性格。对人对事, 狠不了心, 下不了狠手。对于以前伤害过我的人, 我恨不起來。只用圣经上的话觧释: 人做的事, 人不知道。在当时那种政治形势下面, 失去自我, 每个人都难免。对于偷我钱包的贼, 即使被逮到我面前, 要我去打一下耳光、踢一腳, 也都是做不到的----即使到法庭上, 也不应该判死刑罢。
   被偷了钱包, 买机票、订酒店都不能。只能回头。但是我还是在圣彼得堡玩到17日才走。临走那天下午, 乘地鉄再转巴士去机场。邻座一位老太太, 大约和我相似----老朋友凋零星散, 儿女又不在跟前, 孤独。 所以她不断转脸和我聊天。我是幼儿园水平的英语, 俄语只认识字母, 当然不懂她的话。但是,机场的英文和俄文发音, 基本一样。我也会说俄文的「中囯人」, 她明白了, 中囯人、 机场。她用手做了几次飞机起飞的动作, 笑容可掬。
   圣彼得堡的地鉄, 有的站, 有清楚的英文俄文牌子。有的站, 却被幕门包囲着, 看不出是哪一站。老太太和我聊天, 让我忘掉数第几站下车。快到转车站前, 老太太提前站起身, 用手势叫我也起身。我带着疑惑站起來, 幕门一开, 果然就是。那老太太不但年纪大, 动作也不灵, 往上走, 两步才能上一级台阶。我正要去帮她提箱子, 后面來了一个女士, 帮她。她却不顾自己的不便, 用手一直指向前面。其实我不用她指示, 因为有牌子指向到机场的巴士站。   
   虽然不需要她指路, 但是, 我回头看她的脸, 侭管满是皺纹, 端正的轮廓, 仍然有昔日的风韻。那笑容, 那眼神, 亲切动人。虽然我被假的笑容骗过, 虽然我因为受了损失才不得不离开, 但在我心里, 圣彼得堡还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