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六.二八”！（上）

姜土人

                   难忘的“六.二八”！（上）

尽管我的出生日是农历的二十九，但更使我难忘的是六月二十八日。因为这一天的我，曾在“锣鼓”和“打倒”声中恢复了部分的人身自由，得到了不少的人生啟示。

故事还得从四十八年前说起：

     一九六八年四月十二日晚九点半，我正准备睡觉，家里突然来了两个人，什么都没说要我跟他们回公司。

一路上我在想，深更半夜要我回公司干什么？大概是要逮捕我了。因为从承认“恶毒攻击文化大革命”的那天起，我随时准备着......

回公司后即把我关到公司保健站二楼一间空房内，顷刻又把我押到对面一个房间里，里面坐了七、八个人。一个与我同姓的渔轮上的报务员好像是个组长首先开口：“姜科长没想到又把你请来了！”

这时六、七双眼睛齐盯着我看，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似的。半晌他又开口说：“真老练，不愧是专门训练过的！”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各位深更半夜把我叫来一定有什么事？！”

“我们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敢把你请来吗？至于什么事你最清楚！”
一个胖胖的操山东口音的造反队员插话说：“你原来不是姜科长而是姜主任，从今起我们就叫你姜主任喽！”
我以为他们知道我内定为公司政治处主任而在挖苦我。所以忙说：“我已是一个有严重错误的人，再说这些已没意思了。”
“那你说说你有那些严重错误？”胖子追问我。

我回答说：“我都已检查交待了，如我反对过文化大革命……”

他们听我说这，马上打断我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对你来说算什么？！为这些事值得深夜把你请来吗？”

我说：“那我不知道，反正该检查交待的我都检查交待了！”

这时组长看看手表，像是挖苦又像当真地问我说：“怎么样姜主任，半夜过了该肚子饿了吧！想不想用半夜餐？”

我也俏皮地回答：“真的饿了，如果革命群众同意的话我当然想。”
“好吧！”组长边说边拿起电话...

果然，一会儿给我端上一盆红烧肉加青菜和一碗米饭。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真能吃啊！”大家盯着我不知谁说了一句。
“我是肚子饿了！”我回答。
“好啊！明天开始不用你自己去食堂买饭，我们会端给你吃的。”胖子站起来放大嗓门说。
接着，走过来几个人把我押回到对面房间，然后上了锁。从这睌上开始我被关了起来。

关我的房间有十平米左右，摆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铁栅窗的玻璃用纸糊没了见不到天日，左边水泥地上铺了一层稻草，是供我睡的“床”，右边墙上贴着毛主席像，墙角有一个热水瓶，一个痰盂兼作小便桶。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当晚我就披着他们借给我的一件旧军大衣在稻草上和衣躺了一宿。

第二天刚亮，那个胖子一进门就叫嚷着：“起来、起来！”凶煞神似地把我从地上拉起并对我宣布：从今天起，早晨四点半起床，晚上十一点半睡觉，除吃饭和写交待材料外，其余时间都得站在墙边向毛主席请罪！

被关进小屋后一连三天没人问。我想：不像是逮捕我的样子，到底为什么？我也在思考。直到第四天“审问”以后才有些明白。原来要我交待政治历史问题，怀疑我参加了什么“中统”，还担任过什么情报站主任。

我真有些哭笑不得，我说：我解放那年虚龄只有十六岁，去哪参加特务组织？！对我的解释他们当然不信。用他们的话说反正你姜仁奎己是一只“死老虎”。除了早晨放你去厕所倒一次痰盂外，整天关在不见天日的小屋里，天天批、天天斗、天天逼，低头、弯腰、面壁、请罪天天折磨你。
有一天午餐后，我在毛主席像前低头弯腰“请了个把小时罪”，腰痛得实在吃不消，便偷偷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突然“嘭”的一声门被打开了，胖子和另一看守冲进来，看我坐在那里，便将我一把拉起并用胶东话臭骂：“你这×养子，谁叫你坐下的？”
边骂边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我觉得管我案子的六、七个人多数还能注意政策，最凶残的要算这个胶东胖子。

文革前我不抽烟，运动初为解闷偶尔吸一、二支，批斗会前后已大口地吸，关禁闭后一天至少一包。开始抽“大前门”，后来抽“飞马”，最后“飞马”牌也不准抽，说“马早就飞了”，只能抽最差的白壳“生产牌”。

我在会上講话二个小时喝一瓶水，所以喝水多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少给我吃饭还能熬，少给我喝水实在受不了。他们针对我这弱点，从最初一天一热水瓶水，逐渐减少到干脆不给热水瓶，每次喝水要苦苦哀求才给一点。饮水减少后小便越来越少、既黄又红，我感到体质在逐渐下降，不久发起了高烧。体温四十度还要把我拉出去批斗，一遇到冷风我混身发抖，他们居然质问我：既然没有问题为什么发抖
？！......

面对这种种非人道的折磨我实在无法忍受。我想：不管怎样，现在我还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根据党章规定行使自己的权利。于是，我把我文革以来的概况、检查交待的问题、被关以来的遭遇、以及个人的请求写成一份申诉材料，请他们交公司革委会并转报局革委。他们看了材料以后竟然这样回答：“革委会要看你的坦白交待，没时间看你这种材料！”
对于这种毫不讲理的回答，我也提高了嗓门，义正词严地说：“在没开除我党籍前我还是共产党员，你们不应该剥夺我的政治权利！我要求按规定去上级申诉！”
还是那个胶东人，两眼瞪着我恶狠狠地说：“好呀，你摇身一变成孙悟空，再摇身一变成一只蚊子，嘟噜…从门缝里飞出去…”一边说一边还做着手势。

对于这样无法无天的回答，我毫无办法。他们真的要把我往死里整！？

放在我面前的只有三条路：一等，二死，三逃！
等吧，实在受不了也不会有好结果！

死吧，我想过也真的用裤带朝头颈里套过，但总有些不甘心。难道我这点事就该死吗？不明不白的死还不如条狗！

一个偶然现象让我断了死的念头。有一天我习惯地把没有熄的烟蒂塞在盛满烟灰的搪瓷碗里，一会儿碗里的烟灰突然通红通红…...
死灰真能复燃？坚持下去或许还有希望......

剩下的路就只有逃，主动去公安局报到，听说在公安局拘留一天还可顶两天刑期呢！
从此我横下了逃的决心。
       （未完待续）

阿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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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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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魄

姜土人老师上午好，对于您的遭遇受迫害，深表同情，文化大革命时期我还很小，真不知道那个年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党，即使有错误也是造反派没有按着党的方针政策办事所造成的，姜老师聪慧坚强走过那段低谷，经受磨难的人，必有后福，祝您晚年生活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