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外公 于 2019-5-29 18:48 编辑
我是一个不善言谈有点书生气的人,在部队这样一个几乎全是男性的环境里,想要找一个女友,谈何容易,眼看快三十的人了,还沒有一点着落。
热心人还是有的,一天,在远方关心着我的大哥寄来一封信。拆开信封首先看到的是抖落出来的一张照片,顿时我的眼睛发亮,这是一张在那个年代,只有在电影海报上才能见到的漂亮女孩的头像(见附录照片1)。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不错,那甜美的笑脸和明亮的大眼睛不正在注视着我吗?我当即心动了,决心要把 这美丽的姑娘追到手。人们常说“一见钟情”,我这是一见照片就钟情,比“一见钟情”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在我们那个年代,通过别人介绍对象,通常都是先看照片,颜值满意了再考虑下一步。那时候,一般人都没有车子、房子,“票子”也都相差无几。人都穷,有点钱也没地方多花,有坏心眼也没地方使,骗子少。所以第一印象一般总是先看外貌,接下来才是人品等方面。
我立即展开了攻势,也精心选了一张自认为还算英俊的照片(见附录照片2),写了一封类似如今应聘简历的自我介绍信,至少先要让她知道我这个人是靠得住的,而别的什么漂亮啊等等,都还不敢写。 等回信,心里充满着期盼。不时偷偷地拿出那张照片来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痴迷,但也越看越有一丝焦虑。我想,一位美丽的小姑娘在安徽农村,肯定有不少追求者,免不了会有县里的局长主任之类,窕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这样当时只是一个中尉级的军人,能获得她的芳心吗? 总算盼到了她的回信,拆信封时我的双手颤抖着,先一目十行的初看一遍,八成没问题了,才有心思开始仔细阅读,她说她喜欢解放军,照片看起来很神气。也简述了她的经历,她原本正在上海读着高中,当时响应政府支援内地的号召,高中未毕业就离开上海的家奔赴安徽农村。接待人员看她年龄还太小(才十六岁),就先保送她去安徽宿县的一个师范专科学校继续读书,毕业后就分配她去了安徽的一个农村中学任教。 有意思的是,她还故意仿造我的写法,什么身高体重、兴趣爱好啊,也作了另一番幽默的自我介绍,比我要放开得多。 旗开得胜,有门啦!我忘乎所以,差点在同事面前失态。 以后我们就开始了密集的书信来往,也许是在部队近十年来从未和女生交流过,她信中哪怕流露出一点柔情,都会让我心动不已浮想连翩。当写到开心处,她常用“哈哈…”来表达,每当看到这个词句,就仿佛听到她那爽朗的声音和见到她那灿烂的笑容。 丘比特箭 通过书信往来,我们已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放暑假了,我把一年一度的休假也安排在这一时间,从西安去蚌埠看她。第一次见面会是怎样,心情很是激动。 当我从火车站走岀来,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的穿着在那个年代是特超前的,无袖衫配上一条短裙,优美身材尽现眼前,我没穿军装,买了一套便服,显得特土。她还在东张西望,没有发现我这个土箸人,我悄悄繞到她身后,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她一回首,四目相对,大家都兴奋地大笑起来,我们真不像是初次见面,而是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我们先去附近的一个公园。和她在一起很轻松自在,完全不用我想出一些诸如天气之类的话来应酬,在她面前,我好像也变得能说会道起来,不时还会冒出一些幽默的话,引起她的欢笑。我想,找到一个能聊得来的伴,各种话题,永远说不完,重复的话语也不觉得厌倦,就算不说话,也不感到尴尬,这也是一种感情。我庆幸,像我这样性格内向有点木纳的人,找到了一个性格外向热情开朗的女友,可以互补,甚至想以后成家,我主内她主外,这有多好,真是一见中箭了。
我们决定一起回上海,见一见双方的家长。浪漫一点,从南京乘坐轮船回去。 买了二等舱的船票,那时的二等舱可以相当于四星级酒店了,就两个人一间屋,还有洗脸间。近黄昏起航后,我们在船上到处走着兴奋了好一阵,夜幕降临时才回到舱室。 在这绝对的两人世界里,我忽然感到有点尴尬,当各自睡下后,我又起来把两只床中间的布帘子拉上。两颗心已碰撞在一起的人,连手都没有敢碰一下。其实我无法入眠,真想走过去坐在她身旁…。但中间那条布帘子就像紫禁城里的高墙,怎么也无法越过。那个年代的人大半都是这样保守的吧,何况我还是个军人。上天给我们营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氛围,而我却不敢越过一步,过后想想真是后悔死了! 清晨,船到镇江遇大风警报停航,我俩一起上岸,登上镇江的金山,宽阔的长江江面浊浪滚滚,风吹动着我们的头发、飘忽着我们的衣衫,面对此情此景,我居然会吟下诗句: 傍晚时分,船到吴淞口驶进黄浦江,快到家啦!我们跑上前甲板,晚风撩起她轻盈的短裙,露出她修长的大腿,无袖衫襯托出她美丽的手臂(见附录照片3),感情的闸门再也控制不住了,我轻轻地拥着她,享受着这梦幻般的仙境!那时我们就已经营造出电影《泰坦尼克号》中的浪漫镜头啦。
绵绵情意 我们是异地恋,思念之情是幸福的也是难熬的。只要有出差的机会,我总会想法绕道去看她。 那天晚上我们又见面了,在宾馆的阳台上,我们遥望着天上的星星。不能再错过良机了,我壮了壮胆将手穿过她的脖子搂住她,轻轻地吻她的额头和脸脥,她的呼吸声逐渐加重,此时我已经丝毫不怀疑她会退缩了,我胆子大了些,把她的手拉过来让她也抱着我,我把舌尖凑到她嘴唇试着伸进去,终于,她把闭合的樱桃小嘴张开了,我能清晰地听见她发出喃喃的呻吟声,我们陶醉了。 还有一次在上海,陪她回家的路上,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我叫了一辆三轮车,雨蓬和帘子都拉起来,自然营造了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我们在里面亲热起来,到家门口了还舍不得分开,她说那我送你回去吧,好呀,于是又坐着这辆车往回走,快到我家时我才明白过来,应该是我送她回家的呀,结果还是坐着这辆车送她回到了家。三个来回,就在这颠波行进中的“小屋”里,我们依偎着,尽情享受着这甜蜜的抚爱,真是别有一番情趣,连三轮车夫也傻眼了。
好事多磨 我们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火候了,经部队政治部门发函去她的单位调查后,批准我们可以结婚。原来就怕有个万一什么的,现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我们不知有多开心,准备春节就结婚。 意想不到的事还是来了,过不多久,领导找我谈话说,你女朋友单位有一封群众来信,说她是资产阶级小姐,对她要和军人结婚非议很多,并说我寄给她四百元,在学校造成很不好的影响等等。那时的四百元不算多也不算少,相当一般人大半年工资,是准备让她托家人买两块上海牌手表,作为结婚的定情物。 领导开导我说,我们也认为你找这样的对象是不合适的,最好不要继续保持下去了。我那肯轻易放手,恳求组织上再调查核实一下,好在只是群众来信,领导也同意再向她们组织发函调查。 出了麻烦后我立即写信告诉了她,经她明察暗访,原来写匿名信的“群众”,竟是和她住同一宿舍的一名老师,她们本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也想不起有什么事得罪过这位老师,可能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心吧。 春节快到了,我们小单位的好几个同事的女友都来了,一起举办了婚礼。因住房不够,我和几个单身同事,把单人房间让出来给新婚夫妻住,我们则搬到一间大仓库睡在大板桌上。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想,本来我也是在这几对新婚夫妇之列,正抱着她进入甜蜜的梦乡,而现在却如此凄凉,睡在冰冷的仓库里。 放寒假她回上海了,她的心情也不会好吧,思念之情油然而生,有多少话要向她诉说啊。于是我决定,那怕路途再远、时间再短,我也要和她见一面。就利用春节放假的几天时间,我向领导请了假,从西安去上海看她。 久别重逢当然开心,但想到我们本应是已成婚的夫妻,而现在却落到这种地步,前景未卜,不免万分伤感。在她家的阁楼上,她哭了,哭得那么伤心让我心碎,我抱着她,安抚并坚定地对她说,如果组织上不批准我们的婚事,那我就申请转业,就是离开部队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终成眷属 春天,她单位的回函来了,单位领导对她的评价还算不错,我们组织上也就认可了。 初夏,她利用乡村中学麦收的几天忙假,匆匆赶来部队和我完婚。那是傍晚时分了,我到西安火车站接她,当看到她从车厢里跳下来,我立即冲上去,面对着这几经磨难迟到的姻缘,我们流下了眼泪紧紧地贴靠在一起。 部队领导为我们准备了一间小屋,安顿下来后我们就开始聊啊聊,真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已经很晚了,没有抚摸、没有亲热,我就这样和她道别回宿舍去睡了,因为明天才能去办结婚登记,再等一天,熬一熬吧,直到此时我还怕做出出格的事!想想和现在比比皆是的未婚同居、未婚先孕来说,真是不可思议。 办好结婚证当晚,部队领导就在那间小屋(见附录照片4),为我们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那时,中央“5·16”通知刚下达不久,文化大革命的号角已开始吹起,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政治气氛已笼罩在人们心头。婚礼上没有传统的对咬苹果等精彩热闹场面,首长讲几句,我们唱支歌,大家几颗糖,就草草收场。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她一起隨部队出发,去了支农收割麦子的第一线。我也想让同事们看看,我的这位资产阶级小姐,也是能干活能吃苦的。 没有蜜月,一周后她就赶回学校去了。那时文革风暴已开始席卷全国,政治形势一天一个变,她一回到学校,好傢伙,往日平静的校园,顿时大字报铺天盖地,她成了“化成美女的毒蛇”,“毒蛇”带回去准备发给老师们的喜糖没人敢吃了。不久,我们单位又收到她们学校革命群众发来的申讨电文,说她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 后来想想,如果晚一个月,等放暑假时才来结婚的话,我们这辈子肯定是没有缘分了,那怕这份情感再深,谁也抵挡不住这文革风暴的袭击啊! 附录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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