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稼圃 于 2015-11-16 18:11 编辑
（可爱家园版块）【原创散文】 记忆中的初小二三事 ·晨读· 抗日战争时期，我就读的学校坐落在村西南角，是民国初年利用寺庙的前院改建而成的初级小学。一年级教室位于紧靠大殿的东厢房，班主任是一位姓李的女老师，她教授国语课。前几课的课文是“天亮了”“弟弟妹妹快起来”“开窗换空气”，课本上画有初升的太阳和一只啼鸣的公鸡。有的同学，还用彩色蜡笔把太阳和公鸡的羽毛涂成红色。 记得当时除白天上课外，每天还要起早到校上“早自习”。刚入学不久的小学生，也没有什么功课需要复习，多数时间是集体朗诵诸如“四月四日儿童节”“南风吹，麦子黄”“大公鸡会画竹叶”“小黑狗会画梅花”之类的课文。说是学习倒不如说是为了嬉戏。 到了冬季，日短夜长，天不亮就互相吆喝着提早到校，为了给黑暗的教室照明，有的学生点燃“松明子”，有的带蓖麻子剥去硬壳用席篾串起来点燃，直到黎明的曙光摄入玻璃窗，老师到场才各就各位。有一次，我事先用蜡台底座截留的蜡油泪，融化后粘在一根根火柴上，做成简易小蜡烛，就想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 这一天，我起得特别早，上弦月早已由西天下沉，晨曦尚未在东方露脸，独自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前行。为了抄近路从庙堂后院的东角门进院，经由后门进入大殿绕过老母坐像，再出大殿前门步入教室。但当走进漆黑阴森、神秘莫测的大殿时，一股冷风吹过，顿觉毛骨悚然，腿脚乏力，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刚巧脸部撞在高大的殿门门槛上。 比我还早来的小朋友听见动静，赶忙将我扶起，见伤口正在流血，不知是哪位小哥迅速从书桌里拿出一包“马粪包”——据说是一种真菌类植物的孢子粉，敷在颧骨部位的伤口上。不一会儿李老师来了，赶紧带我到她家简单包扎，为防止发炎化脓，还特意煎两个添加“鱼鳔”的荷包蛋当面让我吃下。 自己不小心跌跤脸部受伤，害怕回家挨妈妈批评，放早学后不敢回家，躲在大伯、大妈家里吃住，连续几天，直到伤口消肿结痂，方才回到妈妈身边。尽管当时用民间土法简单处置伤口，没有引起过度感染，但是以后颧骨上一直留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疤痕。
·踏青· 发源于巴彦古尔图山北麓的滦河，由滦县山区进入平原，便成了乐亭与昌黎两县的界河，历史上称东滦河，也有人叫“滦河汊”、“二滦河”。上世纪初，二滦河河水充沛时可以行船。到了30年代末，洪水又回归东滦河原河道，滦河汊不再行船，但仍然水草丰美，鶯飞鸟鸣。仲春季节，丈八尺的河道，流水淙淙，清澈见底，游鱼可数。人们在河水不太宽的地方，深埋两副木桩，再在木桩的横梁上搭几块木板，就成了供两岸村民往来的临时小桥。这里虽然缺乏江南民居的山青水秀，倒也不乏春意盎然的碧水蓝天。因此，每年的仲春季节，小学校的老师都带学生来这里春游。 几场春雨过后，田野里生机勃发。这天上午是唱游课，任课女老师姓张，在她的带领下我们排队去滦河湾踏青。出了校门，顺村南两排高大柳树下的小路东行，再由村头北折，一路上但见杨柳吐绿，麦垄葱茏，空气中也仿佛氤氲着春的气息。不一会便到了河边。 由北而南再东流的河水，清澈而宁静，柔风吹拂，岸柳依依，下垂的柳丝轻抚水面。男孩子们站在水边，用捡来的瓦片比赛“打水漂”，只见瓦片在水面上连续跳跃，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越飘越远…… 女孩子们的爱好与男孩子不同，她们对花花草草情有独钟。忽然一声惊叫，一个女孩高兴的呼叫同伴，原来她在河水甩湾淤留的半岛上，找到了一种叫“莎莎草”并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这种小草习性耐寒，生育期短，每当春夏之交就抽穗开花。此时，细小的花穗被包裹在狭长叶片的叶鞘之内，如果小心捏住它的花茎，将其轻轻抽出叶鞘，就可以得到一枚带有白白嫩嫩的花苞，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有一股类似花露的甜甜味道。她的这一发现，很快让众多的小朋友手中，增添了一小把白绿相间的莎草花苞。 “树上小鸟啼，江畔帆影移”，一声清脆的领唱，立刻赢得众多孩子们的应和。于是，一曲《天上人间》的童声合唱，立刻响彻在二滦河的上空。歌声惊飞了正在河边栖息觅食的野鸭、水鹳等水鸟。置身在诗情画意中的孩子们，无拘无束，尽情嬉戏。带队的女老师也被孩子们的天真烂漫所感染，她也和小朋友一起，采花、戏水、跑跳、唱歌，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恩赐。
·师生情· 四年的初级小学生活，授课老师经历过十几位，印象较深且有密切事件关联的有三位： 一是《我在运老师床上午休》 学校规定，夏季，小学生中午回家吃饭后，一律回学校睡午觉。赤日炎炎，只有东窗的西厢教室，闷热难耐。孩子们有的趴在书桌上假寐，也有的躺在书桌下的土地上休息。虽有老师看管，但这些“七岁八岁讨狗闲”的顽童，轻易不能入睡，总是在私下里做点小动作。这不，紧靠窗的孙绍荣就正在用修铅笔的立刀，切割同桌王尚存的耳朵。朦胧之中感到奇痛，小王大叫一声，小孙却说：“你醒了，再晚一会我就把耳朵割下来了。” 有一天中午，饭后走出家门，在通往学校的路上，忽然发现路南李姓场院柴门木桩上，抽枝展叶开出一串雪白的槐花，淡淡的幽香竟招来一双粉蝶采蜜。好奇心诱使我爬上木桩去采花扑蝶，不料想被槐刺划破了手臂。因害怕回家包扎被母亲责备，只得硬着头皮带伤上学。班主任运老师见我因受伤而痛苦，便主动为我包扎伤口，并牵着我的手到他的床铺上去睡午觉。受到预想不到的礼遇，心里非常熨帖，便美美地睡了一个中午。 二是《分享程老师的蜂蜜》 按当时的隶属关系，东夏庄老母庙小学是毛庄中心小学的分校。中心小学校长刘敏如爱好养蜂，每年都收获丰厚的蜂蜜。这一年秋季，老母庙分校主任程老师身体有病，主校分一些蜂蜜给运老师加强营养。运老师平时就以爱校爱学生著名，他不想自己享用这份奖赏，主张把它分发给学生。学校提前通知学生，每人带一个洁净的雪花膏空瓶。 到了下午放学前集合站队的时候，运老师拿出一大瓶蜂蜜，用汤匙分给每位同学一汤匙蜂蜜，精心放在同学们的小瓶内。他告诉大家：回去后不要把蜂蜜吃掉，而是每天早晨洗完脸后，用食指蘸一点蜂蜜放在手心，再放几滴清水，两手合掌轻轻摩擦，然后涂抹手背，防止冬天皴手。 当时，远离县城的农家学生，大都买不起雪花膏、护肤霜之类的奢侈品。这一年，有了程老师的馈赠蜂蜜，许多小学生整个冬季都没有皴手或受冻生疮。 三是《我给齐老师当“助教”》 齐老师教三四年级语文和数学，已经年逾花甲。当时小学校落魄，已经没有老师住宿，齐老师每天早饭后从城北“救阵”家中出发，步行七八里路来到学校，讲授一整天课程，放学后再步行回家吃晚饭。日复一日，非常辛苦。 学校在南校门两侧新盖的 “三间一明”的教室，地基较高，上下台阶比较吃力。为了照顾年迈体弱的老师，每天我都把齐老师讲课的“生词注解”，事先用粉笔抄写在黑板上，下完课再扶他回教师办公室休息。 一天午后，突然间雷雨大作，足足下了半天的秋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校园里已经是水漫甬路；校外乡间小道也更加泥泞难行。齐老师紧蹙眉头，看来是不能回家只能在学校借宿了。晚饭后，我打一把油质雨伞，在泥水中跋涉，为齐老师送去一碗高粱米粥、两块玉米面饼子和几条咸菜。风雨透过窗户破碎的玻璃，吹入黑洞洞长期没住人的教师宿舍。我看见年迈的师长，卷缩在多日没烧火的土炕上，头下枕一块用废纸包裹的砖头，身躯微微发抖，不由心中一阵酸楚。 齐老师大半辈子以教书为业，以育人为荣，虽生活拮据但始终不渝，想尽一切努力把自己掌握的知识传授给学生。他在课堂上讲授语文、算数，课外辅导“珠算”，我在仅仅半年多的时间，就掌握了“九归九除”的口诀和拨打技术，不知情的人说是“学得投入”，我却认为是“教得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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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6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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