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蚊烟香
可能是地理环境和村民的居住习惯，狗爬界的蚊子特别地多。因为这里群山环抱，仅中间一块小盆地，气温潮湿。加上村民住在吊脚楼上，楼下就是饲养牲畜的地方。虽然’’割资本主义尾巴’’ 后，猪、牛等大牲口都住上了队上建的’’集体宿舍’’。但是鸡鹎及’’自留猪’’仍在各自的楼下关养。尤其是各家各户的厕所--都是“水茅司” ：一个粪池上面架上二块木板就是解大小便的地方。所以特别适合各种蚊子的繁殖和生长。当时有首山歌是这样唱的: “狗爬界蚊子多又怪，三个蚊子炒盘菜。墨蚊虽然小看不见，叮后痒得要哭癞。”
这里有种叫’’牛皮蚊’’的蚊子，顾名思义就是:连牛皮都叮得穿。这种蚊子块头比黄蜂还大，一般虽然喜欢叮咬在水塘溪畔歇息的牛群，但是有时也对人发起袭击。如果人一旦被它叮上，连皮带肉咬掉一块不算，立马还肿起一个酒杯粗的大疙瘩来，使人难受得不哭天喊地也要呼娘叫爷。我曾看见一个放牛娃被叮咬后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其惨状不亚于被马蜂螫了一口。
还有一种叫’’花鸡婆’’、翅膀和背上都有横形条状花纹的蚊子。这种蚊子的嘴又尖又长.行动特别迅速。只要它一飞到人体的那个部位，马上就狠狠地给叮上一口。更令人烦心的是它叮人的时候，使你毫无感觉。直到它吸得个体园肚胀，透体透明得象个红血色的气球才松口。但是当它飞走离开时，人的痛觉器官便立刻发生作用，使人顿时痛痒不止了。
尤其可恶的是’’墨蚊子’’。这种’’墨蚊子’’ 比芝麻还细，肉眼几乎看不见，黑糊糊的象美国的F-117隐形飞机，飞动起来无声无息的。而且又特别喜欢群体活动，叮咬人时总是“群起而攻之’’显得特别的历害。一叮下去就是一片密密麻麻指头大小的疙瘩，而且产生奇痒，往往把皮都抓破流出血来还异常地痒痛，使人特别地难受。
尽管我们使用了风油精、清凉油甚至牙膏等物预防和抵御，但是往往仍然无济于事。虽然睡觉有蚊帐，但是每天早上起来，脸上腿上仍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和抓挠后留下的累累伤痕。赤脚下到田里被泥水一浸，感到刻骨铭心的痛。
樟树大伯是队里的政治队长。那时各生产队的编制是“三长四员”即 ：生产队长、政治队长、妇女队长；会计员、出纳员、记分员和保管员。农民没有退休制度，身体能适应的就继续干，“小车不倒尽管推” ，按劳取酬 由你干到多少岁。生产队干部也没有现时的年龄、文凭等限制，只要苦大仇深、根红苗正就行。樟树大伯虽然已经60多岁了，但是身体还硬朗，最主要是为了生活，还得要天天坚持出工，奋战在“抓革命、促生产”第一线上。他也姓盘，按辈份是队长的大伯。听说他娘产他时就生在村头的那棵大樟树下，所以他大大（这里人对爸爸的称呼）就帮他取了个乳名叫樟树。我们跟着队长也称他为大伯，只是前头又加了樟树二字。
樟树大伯见了我们被蚊子叮咬的惨状后，心痛地对我们说: “娃儿呀！真难为你们了。我们这里的蚊子是无孔不入的，只有用烟子熏赶它们才是办法。”“用什么烟熏赶蚊子呀？”我们象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赶紧向大伯问道。大伯没有立刻回答，只拍了拍大厨和猴子的肩膀说: “你俩跟我来一趟。”
不一会大厨和猴子各扛了四五根十来公分粗、一米多长，由各种野生植物捆扎而成的东西跟在樟树大伯后面回来了。樟树大伯指着他俩拿回来的东西说: “我们就是用这种东西熏蚊子的！”“这是什么东西呀？”我们问他。“这就是蚊烟香。是专门熏赶蚊子用的。”樟树大伯似乎有些得意地说。
樟树大伯说大厨和猴子扛回来的是蚊烟香,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我们见过的蚊烟香是方形盘状的，竖柱状的檀香蚊香甚至比筷子还小，从未见过如此粗大的蚊烟香。所以感到非常奇怪，连忙问他：“这种蚊烟香也能驱赶蚊子？”“能呀！有效得很哩！你们别小看这些藤蔓技叶，这可是驱蚊赶绳的好药草做成的呀。”樟树大伯拿着一根蚊烟香继续说：“用来做蚊香的是艾篙、苍蒲、荆叶、辣蓼、野菊花、樟树叶等药草，晒干后把它们用力捆绑在一起，做成这种长条条就是专门对付蚊子的蚊烟香了。”难怪我见端午节前后，村屯上的人常割些篙、艾什么的晒在房前楼后，我原来还以为是瑶民的一种风俗，是用来避邪除瘴的，没想到是用来做蚊烟香用的。
“这蚊烟香怎么个用法呀？”大厨拿起火柴对着刚从樟树大伯家扛来的一根蚊烟香就跃跃欲试。“莫着急，听我慢慢告诉你们。”樟树大伯说：“做这蚊烟香的各种香草药料，都会散发出特殊的味道来，平常生长的时候一些虫蚁就不敢攀爬叮咬。晒干点燃后的烟雾就会散发出各种药草的味道，而且这种烟雾对人畜无害，但是对驱赶蚊子则特别有效，一闻到这烟味就赶紧飞走了。”樟树大伯见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就继续说：“用蚊烟香熏赶蚊子也要有技巧，一是点燃后不能让蚊烟香起明火，要让其闷燃冒烟就得了。二是要掌握熏烟子的时候。蚊子一般到傍晚或天要下雨前才出来活动。这个时候就是熏蚊子的最好时候。我们狗爬界人是这样说的：“煞黑时候点燃蚊香，先熏床底屋角旁。开门趟窗赶蚊走，安然睡到大天光。”你看我们好多人家都没蚊帐，每晚就是靠这蚊烟香熏赶蚊子睡觉的啊。”
“噢！原来是这样的。”我们恍然大悟起来。因为狗爬界穷，好多村民的确睡觉连蚊帐都没有，而他们却没被叮咬。我们还以为这蚊子“欺生”专门叮咬我们，原来是这蚊烟香的作用啊！
樟树大伯还告诉我们：用蚊烟香熏蚊子的时候，点燃后拿着往床底、墙角等地方多摆动几下，使烟浓一些，把藏在暗处的蚊子驱赶出来。而且熏蚊子的时候要打开门窗，使屋里的蚊子飞出去。“开了门窗，屋外的蚊子不就飞进屋内来了呀？”魏筱红和刘静宜好奇地问樟树大伯。“憨妹仔，屋内点了蚊烟香，蚊子跑都来不及，屋外的蚊子那还敢往屋内飞呀。”樟树大伯笑着说。我们对这蚊烟香似乎都产生了一种敬意。
樟树大伯还耐心地对我们介绍说：如果要让蚊烟香点过夜的就用块石头压在蚊烟香上面，使其慢慢地捂着燃烧，仅有少量烟雾冒出来就得了。同时要注意防火，千万不能把过夜的蚊烟香迎风摆放，防止蚊烟香起明火。要严防火灾发生。
自从樟树大伯向我们介绍和使用了狗爬界的蚊烟香后，逐渐摆脱了蚊子的叮咬，身上的疮瘩叮痕没有了，晚上也能安然地睡上一觉了。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不但也逐渐学会了制作蚊烟香，而且还进行了“发扬光大”：把要做蚊烟香的药草晒干后进行粉碎，把粉碎后的药粉装进用草纸卷成的约3公分大小的纸筒内，再把纸筒放进一个剖成两半与纸筒大小差不多的竹筒内继续加药冲紧，然后松开捆在竹筒上的铁丝，就做成一根“标准”的蚊香了。这种蚊烟香不但方便使用和存放，更重要的是比较较安全和延长了燃熏时间。樟树大伯称赞我们说：“你们读过书的人就是聪明！”
记得当时每当夜幕降临，我们知青屋和所有狗爬界的农家一样，飘出缕缕烟雾，空气中弥漫着驱赶蚊子的浓烈药草味道。可怜的是插队时知青办发给我们的那张蚊帐，一个夏天下来被蚊烟香熏得黄里透黑，完全没有了曾经的本色。若干年回城后猴子还说：如果那时把我们五个知青的蚊帐卖给农药厂，可能还会获得专利呢。你说晕不晕？
发表于 2014-9-20 11:05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