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窗烟雨 于 2013-10-20 19:54 编辑
晚十点左右，绿皮车吭哧吭哧的停在一个叫“白狼”的车站，乘客大都在睡梦中，我是照例醒来。这站名让我推测此地可能盛产一种毛皮雪白的犬科动物，于是饶有兴致的坐起，注意观察上车的乘客，暗中希望看见谁扛着匹白狼啥的。有两女一男进入车厢，看打扮都是款爷富婆，不过他们虽然都穿着动物皮毛加工的高档衣服，却没有四足动物跟随。我的兴致骤减，刚想躺下，走最前头的那个女郎高声招呼列车员，尖利的嗓音让我感到耳熟，忍不住仔细打量她。女郎穿戴很时髦，内着肉色的紧身开司米连衣裙，外披一件翠绿裘皮外套，化了浓妆的脸更适合舞台，在车厢昏暗的灯光下近距离观看，显得狰狞恐怖，活像个艳鬼。这张脸让我想起前天在天池岭入口目睹的一幕：一辆宝马车横在景区入口外，一个壮汉抱着肩膀站车旁，两个女人指着验票的小姑娘大声叫骂。其中那个双唇血红双眼乌油油的不就是她吗？“你不就是罚款吗？我有钱！我交完钱，你敢不让我进？”她这么叫喊的时候，背对着我们，我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那头发曾焗成金色，无奈染发速度跟不上发丝生长，头顶部的暴露出本色，从顶到稍按黑——棕——黄渐变，这么花花搭搭的头发扎出马尾辫活像个鸡毛掸子，她骂的很用力，以致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愈发像鸡毛掸子了。
宝马把门口堵住，谁都进不去，我们只好望门兴叹。司机一脸苦笑：“两位大姐，等经理来把问题解决咱们再进吧。”“就不能让他们先让开吗？”我不满的追问。“大姐，你没看见人家开的是宝马？”“宝马不是天马，难道可以横行霸道？”我犯了倔脾气。“有钱人谁敢惹啊？就是经理到场也得给人家赔礼道歉，验票的小丫头是新来的，没眼力见。”见我还是有点不开窍，司机又说：“大姐，你不开车没体会，像我在路上跑了十几年，太知道了！给老板当司机那会儿，开辆卡迪拉克，就是违章，交警也不敢拦。跑出租，开辆夏利，谁都敢熊你！”真是这样吗？我觉得他夸大其词。我这人不识车，分不清卡迪拉克和夏利，更不相信豪车有那么大功力。不一会经理真的来了，结局也真被司机言中。我意识到今后需分清卡迪拉克和夏利。 头上插了根鸡毛掸子的富婆（也许是款姐，浓妆让我猜不出她的年龄。）径直朝我们这个隔断走来。我纳闷，他们驾着豪车来的，怎么改乘火车？会不会是因为辱骂工作人员被扣了车？会产生这样的猜测，说明本性难移还是很难分清卡迪拉克和夏利。卧铺车厢的规矩，十点关灯睡觉，乘客自觉保持安静，后上车的乘客无须提醒都知道压低嗓门。鸡毛掸子财大气粗，而如今人们的嗓门似乎跟腰包的鼓胀成正比，她用足以震碎玻璃的音频找列车员，要求给她调换一个下铺。“我在阿尔山玩了两天，累得腰酸腿疼，我上不去。”边说边指着我对面的中铺。我暗中祈祷，她换到别处才好。列车员解释说本车厢中铺也就这么一张，你想要下铺只有自己找人换。大概看出这是个难缠的主儿，列车员扔下这句话急慌慌走开。 鸡毛掸子的目光就在两个下铺来回扫射，我赶紧说“我同事晕车。”她就转过头叫醒了阿尔山大嫂。 “中铺换下铺，多给你点钱。”口气与其说是协商毋宁说是命令。 大嫂睡眼惺忪的坐起，听明白后摇头。 “多给你钱！”这句力量之大让车窗玻璃应声而落，稀里哗啦碎满地，我晃晃头驱散幻觉，不由想到科学家应该开发音频武器，估计比核武杀伤力还能大。大嫂从热被窝出来好像有点冷，很明显的哆嗦了一下，舌头直碰牙的说她带的行李多，好不容易安顿好，不想换。女郎剜了她一眼，狠踢一脚大嫂铺下的旅行袋：“这都啥破玩意？这么碍事，农村人就是没素质！”大嫂没敢吱声，忙不迭的把袋子用力朝里塞，塞完，抬头用目光询问女郎是否满意，人家早把脸扭过去，小皮包朝铺上一甩，玫瑰红的恨天高踩着梯子上去了。鸡毛掸子坐定后垂下黑丝袜里的两条萝卜腿，开始褪那件裘皮，我的鼻子立刻像钻进无数小虫，痒得耐不住，响亮的打出一连串喷嚏。糟糕！过敏性鼻炎犯了。穿不起裘皮的人才有这毛病。掸子不满的瞟了我一眼，好像我是故意的，吓得我用力将下一个喷嚏憋回去，惊悸的想起天池岭那一幕，极怕重蹈小验票员的覆辙，可这憋住喷嚏的滋味也实在难受，憋的我眼泪都出来了。就这当口，掸子的两条胖腿忽然交叉，左右脚彼此一蹭，咣当一声巨响，一对玫瑰红的高跟鞋就落到地板上，把大嫂吓得哎呀一声：“暖壶炸了？”我同事也从睡梦中惊醒：“咋的了？临时停车？”我趁乱把硬憋住的喷嚏释放，然后安慰同伴：“睡吧，没事。”说完就以身作则的躺下，逼着自己入睡，头刚挨到枕头，一股恶臭钻进鼻孔，于是效仿侦探，运用逻辑推理查找臭源。最值得怀疑的是下铺的大嫂，根据之一，她是体力劳动者，肯定大量出汗，根据之二，刚刚脱贫，还没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不过，气味传来的方向性却证 明我的推理完全错误。不良气味的源头是两个，其中之一是萝卜腿末端的两只脚，其中之二是地上歪躺的一对恨天高。大嫂也熏得睡不着，起来打开车窗。绿皮车虽然落伍，却有如此好处，可以随时保持通风，让你能自由呼吸。老旧的未必一无是处，时髦也非完美无缺。贫穷的未必素质就低，富裕的不一定修养就高。我真心的赞美绿皮车：你虽没有高铁动车的优点，它们也没你的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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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12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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