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时间2012-6-11
在线时间 小时
- 最后登录
- 1970-1-1
|
——这是一个发生在中国辽宁北部铁岭的真实故事。
在铁岭市工人街的街头,几乎每天清晨和傍晚,你都可以看到一个小老头儿,推着豆腐车慢慢走着。车上的蓄电池喇叭发出清脆的女声:卖豆腐,正宗的卤水豆腐!豆腐咧──那声音是我的。而那个老头是我的父亲,是个哑巴爸爸。直到二十几岁的今天,我才有勇气把自己的声音放在爸爸的豆腐车上,替换下他手里摇了几十年的铜铃儿。
80年代初,才两三岁时的我,就懂得有一个哑巴爸爸是多么屈辱。当我看到有的小孩来买豆腐不给钱就跑,爸爸伸直脖子喊也喊不出声的时候,我不会像大哥那样追上那孩子揍两拳,而是伤心的看着不吱一声,我不恨那孩子,只恨爸爸是个哑巴。妈妈去世的时候没有留下大幅遗像,只有出嫁前和邻居阿姨的一张合影,黑白的二寸片儿。爸爸被我冷淡的时候就看妈妈的照片,直看到必须做活儿,才默默的离开。最可气的是别的孩子叫我哑巴老三(我在家中排行老三),骂不过他们,我就跑回家去。对着正在磨豆腐的爸爸,在地上画一个圆圈儿,中间吐上一口唾沫。虽然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别的孩子骂我的时候就这样做的。我想,这大概是骂哑巴的最恶毒的表示了。
第一次这样骂爸爸的时候,爸爸停下手里的活儿,呆呆的看我好久,泪水像线一样流下。我是很少看到他哭的,但是那天他躲在豆腐坊里哭了一晚上。那是一种无助的悲泣。因为爸爸的眼泪,我似乎为自己的屈辱找到了发泄口。以至以后的日子里,我经常跑到他的跟前骂他,然后走开,剩下他一个人发一阵子呆。只是他已不再流泪,他会把瘦小的身体偎在磨盘旁,更显出让我瞧不起的丑陋模样。
我要好好念书,考上大学,离开这个人人都知道我爸爸是个哑巴的小村庄!这是当时我最大的愿望。
我不知道哥哥们是如何相继成了家?不知道冬来夏至那磨得没了沿的铜铃铛儿响过多少村村寨寨?只知道仇恨般地对待自己,发疯的读书。我终于考上了大学。爸爸头一次穿上1979年姑姑为他缝制的蓝褂子,坐在初秋傍晚的灯下,表情喜悦而郑重地把一堆还残留着豆腐腥气的钞票塞到我手上,嘴里哇啦哇啦地不停说着。我茫然地听着,茫然地看着。他带着满心的笑容去通知亲戚邻居。当我看到他领着二叔和哥哥们,把他精心饲养了两年的大肥猪拉出来宰杀掉,请遍父老乡亲,为祝贺我上大学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触碰到了我冷漠的心弦,我哭了。
【那是父亲宽厚的胸膛啊!】
吃饭的时候,我当着大伙儿的面儿给爸爸夹上几块猪肉。我流着眼泪叫着:爸,爸,您吃肉!爸爸听不到,但他知道了我的意思。眼睛里放出从未有过的光亮,泪水和着散装的高梁酒,大口地喝下,再吃上女儿夹过来的肉。我的爸他是真的醉了,他的脸是那么红,腰杆是那么直,手语打得是那么潇洒!要知道,十八年,十八年啊,他从来没见过我对着他喊爸爸的口型!
爸爸继续辛苦地做着豆腐,用带着豆腐淡淡豆腥的钞票供我读完大学。
1996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回到了距我乡下老家40公里的铁岭市。安顿好了以后,我去接一直单独生活的爸爸来城里享受女儿迟来的亲情,可就在我坐着出租车回乡的途中,车出了车祸。……后来我才从大嫂那里知道了出事后的一切…
过路的人中有人认出,这是老涂家的三丫头。于是腿脚麻利的大哥二哥大嫂二嫂都来了,看着不省人事的我,哭成一团,乱了阵脚。送县医院,在认真地清理伤口之后,医生让我转院,并暗示哥哥们,我已没有抢救价值。最后赶来的爸爸拨开人群,抱起已被人们断定必死无疑的我,拦住路旁一辆大汽车。他用腿托着我的身体,腾出手来从衣袋里摸出一大把卖豆腐的零钱塞到司机手里,然后不停地划着十字,请求司机把我送到市里最好的医院抢救。
因为当时的我,几乎量不到血压,脑袋被撞得像个瘪葫芦。嫂子说,一生懦弱的爸爸,那个时候,显出无比的坚强和力量!爸爸扯碎了大哥绝望之间为我买来的丧衣,指着自己的眼睛,伸出大拇指,比划着自己的太阳穴,又伸出两个手指指着我,再伸出大拇指,摇摇手,闭闭眼。那意思是说:你们不要哭,我都没哭,你们更不要哭。你妹妹不会死的,她才20多岁,她一定行的,我们一定能救活她!
【没有豪言壮语,但有满腔父爱】
市医院的医生也表示无能为力,他让大哥对爸爸说:这姑娘没救了,即使要救,也要花好多好多的钱,就算花了好多钱,也不一定能行。爸爸一下子跪在地上,却又马上站起来,指指我,高高扬扬手,再做着种地、喂猪、割草、推磨的姿势,然后掏出已经掏空的衣袋儿,再伸出两只手反反正正地比划着。
【多么伟大的父爱啊!我看着也在流泪。】
那意思是说: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女儿,我女儿有出息,了不起,你们一定要救她。我会挣钱交医药费的,我会喂猪、种地、做豆腐,我有钱,我现在就有四千块钱。医生握住他的手,摇摇头。爸爸急了,他指指哥哥嫂子,紧紧握起拳头,表示:我还有他们,我们一起努力,我们能做到。见医生不语,他又指指屋顶,低头跺跺脚,把双手合起放在头右侧,闭上眼,表示:我有房子,可以卖,我可以睡在地上,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我女儿活过来。又指指医生的心口,把双手放平,表示:医生,请您放心,我们不会赖账的。钱,我们会想办法。大哥把爸爸的手语哭着翻译给医生,不等译完,看惯了生生死死的医生已是泪流满面。
他那疾速的手势,深切而准确的表达,谁见了都会泪下!医生又说:即使作了手术,也不一定能救好,万一下不来手术台。爸爸肯定地一拍衣袋,再平比一下胸口,意思是说:你们尽力抢救,即使不行,钱一样不少给,我没有怨言。
伟大的父爱,不仅支撑着我的生命,也支撑起医生抢救我的信心和决心。
我被推上手术台。爸爸守在手术室外,他不安地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竟然磨穿了鞋底!他不停地混乱地做出祈求上帝的动作,恳求上苍给女儿生命!
【天也动容!我终于活了下来。】
但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昏迷着,对爸爸的爱没有任何感应。面对已成植物人的我,人们都已失去信心。只有爸爸,他守在我病床边坚定地等我醒来!他粗糙的手小心地为我按摩着。他不会发音的嗓子一个劲儿地对着我哇啦哇啦地呼唤着。他是在叫:云丫头,你醒醒,云丫头,爸爸在等你喝新出的豆浆!为了让医生护士们对我好,他趁哥哥换他陪床的空档,做了一大盘热腾腾豆腐,几乎送遍了外科所有医护人员。尽管医院有规定不准收病人的东西,但面对如此质朴而真诚的表达和请求,他们轻轻接过去。爸爸便满足了,便更有信心了。他对他们比划着说:你们是大好人,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治好我的女儿!
乡亲们纷纷拿出钱来,而父亲也毫不马虎,用记豆腐帐的铅笔歪歪扭扭却认认真真地记下来:张三柱,20元;李刚,100元;王大嫂,65元…
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我终于睁开眼睛。我看到一个瘦得脱了形的老头,他张大嘴巴,因为看到我醒来而惊喜地哇啦哇啦大声叫着。满头白发很快被激动的汗水濡湿。爸爸,我那半个月前还黑着头发的爸爸,半个月,老去二十年!
【爸爸为女儿心甘情愿付出他的一切!】
我剃光的头发慢慢长出来了,爸爸抚摩着我的头,慈祥地笑着,曾经,这种抚摸对他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享受啊!等到半年后我的头发勉勉强强能扎成小辫子的时候,我牵过爸爸的手,让他为我梳头,爸爸变得笨拙了。他一丝一缕地梳着,却半天也梳不出他满意的样子来。我就扎着乱乱的小辫子坐上爸爸的豆腐车改成的小推车上街去。有一次爸爸停下来,转到我面前,做出抱我的姿势,又做个抛的动作,然后捻手指表示在点钱,原来他要把我当豆腐卖喽!我故意捂住脸哭,爸爸就无声地笑起来,隔着手指缝儿看他,他笑得蹲在地上。这个游戏,一直玩儿到我能够站起来走路为止。现在除了偶尔的头疼外,我看上去十分健康。爸爸因此得意不已!
我们一起努力还完了欠债,爸爸也搬到城里和我一起住。只是他勤劳了一生,实在闲不下来,我就在附近为他租了一间小棚屋做豆腐坊。爸爸做的豆腐,香香嫩嫩的,块儿又大,大家都争着买。我给他的豆腐车装上蓄电池的喇叭,尽管爸爸听不到我清脆的叫卖声,但他是知道的。每当他按下按钮,他就会昂起头来,满脸的幸福和知足。对我当年的歧视竟然没有丝毫的记恨,以致于我都不忍向他忏悔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儿知错了!】
我常想:人间充满了爱的交响曲,我们倾听、表达、感受、震撼,
然而我的哑吧父亲却让我懂得:最伟大的音乐是无声的,那是一种不可估量的力量,把我对父亲的爱送到天的最高处。
让我们对父母多一点孝心吧!因为百年后只会剩下怀念!
让我们更珍惜儿女的成长吧!因为百年后要拥抱他们就不可能了!
让我们每一次相会都能全心的付出与融入,都能无私的感激和奉献!
让我们每一刻都最真诚的相待,因为百年以后,这些也都不可能了!
祝福我们的爸爸,愿您永远高高耸立,大爱无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