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蒙古王府的女人们》【五】
一会儿，阿荣和云霞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两个人笑盈盈地看了吉雅一眼，然后向乌云的房间走去，吉雅跟在她们后面猜想着，走到门口阿荣让她先站在这里等着。 她们进去一会儿，就听见玉儿格格高兴的一声： “太好了！” 接着小雨来传话叫吉雅进去，吉雅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见大家都在笑着。乌云见她进来了，收住笑容对她说： “吉雅你跪下，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云霞小姐要收养你为养女，我替你做主同意了，这可是你天大的福分，你有家了，有了额吉和阿爸了。”说着乌云的声音带着哽咽又吩咐她： “快过来，来，感谢阿荣福晋，这件事是她的意思。” 吉雅感到很突然，刚才她猜了半天，就没猜到是这样，乌云侧福晋的一句“今后你有家了”把吉雅说得一阵心酸，她“嗵”的一声跪了下来。 “云霞姐姐要收你为养女了，吉雅，你还不快点喊额吉。”玉儿快乐地对她说。 额吉，这两个字在吉雅的心里是那么遥远，又是那么亲切，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吉雅流着泪在心里默默地呼唤过，此时听说云霞要收她做养女，吉雅心中很温暖也很激动。成为这个身份尊贵的云霞小姐的养女，从今后自己的地位就变了，也是小姐了，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有了家，有了额吉和阿爸了，想到这里，吉雅的眼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这一哭，让云霞想起了自己的不幸，嫁给朝鲁后，日子过得虽很殷实，可是，寂寞和孤独让她都快疯了，云霞太希望有个孩子了，阿荣说让她认个养女，她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看着这个流着泪跪在面前的女孩子，云霞的鼻子一酸，眼圈也红了。 乌云的鼻子也酸了。她理解她们两个此时的心情，乌云一把扶起吉雅，用手点着吉雅的鼻子说： “我们吉雅就是有福之人啊！” 阿荣很得意，她在观赏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就如同观赏着自己的一个杰作。吉雅再一次跪下，给阿荣和乌云两个侧福晋磕了一个头，感谢两位侧福晋的大恩！ “呦呦呦呦，你看吧，我就说这个小人最讨人喜欢，这么小就知道感恩呐，你马上就是小姐了，还得叫我姑奶奶呢，快起来吧，累了一天了，也别跪来跪去的。”阿荣得意地嚷嚷着。她喊来了表侄子，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大管家朝鲁。 朝鲁一直对妻子有一种愧疚感，结婚这么多年，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了，因为自己的心里一直想着高娃，怎么也不能爱上云霞，他知道云霞的寂寞和孤独，但他不能给她应给的温存，朝鲁对吉雅印象不错，这个孩子很讨人喜欢也很机灵，如果她能给云霞做个伴也好，朝鲁欣然接受了。 乌云眼睛里露着喜悦，她吩咐吉雅：“快喊额吉和阿爸啊！”。 吉雅跪在了云霞面前，声音几乎是颤抖着叫了一声： “额吉！” 此时这个女孩的心境太复杂了，这一声额吉，让在场的人听得心里都发酸。 “哎，哎，吉雅，好孩子，起来，快起来。” 云霞被这一声“额吉”叫得也是感慨万千，她也差一点又掉下了眼泪。朝鲁在一旁看着心里一阵难过，忙装着高兴的样子说： “是不是也得叫我一声阿爸啊！” “阿爸” 吉雅亲切地喊了一声，又跪下来给朝鲁磕了一个头。这一声“阿爸”也让朝鲁打心眼里高兴，他觉得这种感觉挺好。 “福晋，姑妈，谢谢你们，我真的很高兴，吉雅这孩子我喜欢。”朝鲁也对各位表达了真诚的谢意。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小雨，此时心里也很复杂，眼前的变化让这个八岁的孩子转不过弯来，她眨巴着一双小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每天和她朝夕相处的吉雅姐姐一下就成了半个主人，心里为她高兴。 小雨眼巴巴地望着大家，眼睛里带着渴望，她的心跳加快了，渴望着有什么喜事也能来到自己的头上，可是，眼前的这些人们都在笑，没有人关注她，根本没有人注意这个女奴的感受。 小雨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慢慢地，她失望了，也明白了，这样的福气不会落在她的头上，小雨看着吉雅，羡慕着她。看着看着，这个幼小的心灵发生了变化，嫉妒之火在她的心底萌发，看着一脸喜悦的吉雅，她甚至有些恨她了。 吉雅云里雾里地站在那，她还不能从这巨大的变化中清醒过来，她想了想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很痛，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吉雅的眼睛再一次红了，晶莹的泪水一直在眼睛里转悠，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让眼泪流出来了。 吉雅今年十四岁，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她想捋顺一下发生的事，却怎么也不能静下心来，一个孤儿，差一点冻死在路上，被王府里最受宠爱的乌云福晋捡到，来到王府做丫鬟，有吃的、有穿的，在这里伺候自己的恩人，吉雅是带着感恩之心伺候着主人的，她尽最大努力去做，因此也讨得乌云侧福晋的喜欢。乌云侧福晋没有娘家，就把吉雅当做自己的亲人，吉雅一直以为这就是自己最大的福分了，她想一辈子伺候侧福晋和格格，一辈子不离开这个恩人，如今突然被有权有势的大管家朝鲁和云霞小姐收养，成了这里的半个主子，她觉得晕晕乎乎的。 云霞也在笑，结婚这么多年她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女儿，一个漂亮懂事的女儿，陪自己说说话，散散心，可是她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她不敢对丈夫说，不生育已经让她觉得对不起丈夫，还怎么能向他提起收养的事呢，要说没孩子的事，就是让丈夫纳妾，云霞深深地爱着丈夫，尽管朝鲁几乎不对她温存，可云霞怎么也不能接受朝鲁去喜欢另一个女人，好在朝鲁好像也没有纳妾的想法，如今是朝鲁的姑姑提出给自己收养孩子的，云霞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吉雅是个漂亮乖巧的女孩，云霞越看越喜欢她。 阿荣是一个既会算计又会经营的女人，她有一个儿子，是王爷的第二个儿子叫穆伦，穆伦很小就被送到北平去读书，是个多才多艺、知书达理的人，深得王爷的欢心，只要他放假在家，王爷不管去哪儿都带着他。 阿荣对乌云又嫉妒又怕，她知道乌云是不能得罪的人，王爷每天都看着乌云的脸色，她稍有不高兴王爷就受不了，好在乌云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没有儿子，又从不争抢什么，只是埋头照看着她的女儿，府里的事情一概不问，与府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远不近，别看阿荣心里嫉妒，其实她一直想接近这个特别的女人，乌云那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优雅也深深地吸引着阿荣，而且乌云安静的性格让人感觉很舒服；阿荣想了解乌云，甚至想模仿她，这次能和乌云一起出来敬香，也是阿荣有意安排的，当看到吉雅给云霞揉腿的一刹那，这个灵动的女人心里转了好几道弯，终于有了接触乌云的机会了，真是一石双鸟。 乌云的心里蛮高兴的，她没有阿荣那么多想法，乌云一直以来就想给吉雅找一个好的归宿，过去只想着给她找个好婆家，没有想过给她找个养母，经过阿荣这么一撮合，她觉得这是吉雅最好的归宿了，心里感谢阿荣，也为吉雅庆幸，为她高兴。 玉儿这个时候是又蹦又跳的，她还不能理解这里的各种意义，只是觉得自己当了姑姑，很高兴，她突然提出了一个大家都没有注意的问题： “以后吉雅是住在我们这里还是住在你们那里？”玉儿一想到吉雅要住到别的地方去，心里有些舍不得。 “还是住到你们这里吧，吉雅，你还要继续伺候乌云福晋啊！”阿荣这样说，她可不想得罪人。 “别啊，都是一家人了，你不用来照顾我，照顾你的额吉和阿爸去吧。”乌云也舍不得吉雅离开这里，可是现在人家是小姐了。云霞知道这个女孩在乌云心中的地位和重要性，她急忙说： “那可不行，我还想来照顾您那，是吉雅有福气才在您身边的。” “恩，那好，就让吉雅白天在我这里，晚上回到你们自己家。”乌云觉得离开吉雅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听云霞这样说，心里挺高兴。说着笑着，气氛更加融洽了。 很快就到了库伦。八月的库伦，是荞麦花盛开的季节，荞麦田一片连着一片，一望无际，红得透明的荞麦杆上，开着一朵朵五叶的白花，放眼望去，红里透白，格外好看。玉儿惊喜地大声说： “看啊，这荞麦花多美，就像白色的地毯，吉雅，白居易那首写荞麦花的诗怎么说来着？”玉儿和吉雅从小就跟着乌云侧福晋学习唐诗宋词。 “格格你说的是白居易的《村夜》吧？ 霜草苍苍虫切切， 村南村北行人绝。
独出门前望野田， 月明荞麦花如雪。” 听吉雅出口就背得一首唐诗，云霞的眼睛里含着笑，乌云也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她精心培养的女孩，阿荣很惊讶，也很高兴，心里想，看来给侄子认这个养女认对了，这女孩不简单，以后要好好培养，一定会有用的。小雨听不懂吉雅说的是什么，看大家的目光都是赞许，她心里很委屈，吉雅常常跟着玉儿在福晋的房间学习，学习的时候都不让她进去。 说话间锡勒图库伦旗的福缘寺到了，福缘寺是科尔沁草原上香火最旺的寺庙，建于清乾隆七年（1742年），庙名还是乾隆皇帝赐的，这里每年都会举行多次法会。乌云挑选今天来这里，是因为今天是庙上每季度的例行法会，庙内人山人海，有的人跪在佛像前默默祈祷，有的人站在那里双手合十举过头，然后俯伏在地，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虔诚地祈祷着。 乌云跪在了释迦牟尼佛像前，她要给女儿祈福，希望佛祖保佑女儿一生平安、快乐。 吉雅跪在乌云的后面，她把头顶在地下不想起来，她感谢佛爷保佑了她，她发誓今后一定要善良，诚实，要尽力照顾两位福晋和格格，照顾云霞额吉和阿爸朝鲁。 小雨跪在吉雅的后面心里很难过，和自己一样是佣人身份的吉雅，一下就成了主子，自从进王府，小雨就在吉雅的庇护下生活，但是她们的地位是等同的，每天吃住在一起，亲如姐妹，现在吉雅是主子了，就连刚才坐马车也都是和主子们一样坐在舒服的靠椅上，小雨还坐在主子们脚下的毡子上，小雨很痛苦，以后，对吉雅的吩咐也要站起来回答一声“是”，这是她不能接受的，也不甘心。小雨祈祷着，请佛爷保佑自己，她看着慈祥的佛祖，虔诚地磕了个头，嘴里念叨着“佛爷保佑，佛爷保佑”， 保佑什么她不知道。突然，小雨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她想离开这里，离开王府到外面去生活，有了这种想法她才发现，这种想法她早就有了，只是不敢想，也不能想。初来王府的新鲜感几个月就过去了，早起晚睡吃辛苦她并不在乎，但是被人喝来呼去，小心翼翼生怕犯错的生活她早就过够了，尤其是低贱的奴隶身份让她痛恨，可她是这里的奴隶，一辈子都要在这里过这样的生活，小雨忧伤地想着。额吉告诉过她，如果逃跑被抓回来就会被处死，小雨见过王爷处死奴隶，用飞奔的马拖死的，用马鞭抽死的，用绳子绑在树上晒死的，小雨不敢跑，也没地方跑。 | 
发表于 2013-7-23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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