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红的太阳 于 2012-8-21 10:29 编辑
他正式向我提出结婚的要求。他对我说:你一个从大城市耒的小姑娘怎么吃得起在农村干活这样的苦,你和我结婚后很多事我可以帮助你。经过思想斗争,很幼稚认为:反正从小命苦,6岁丧母,在上海的家没人疼过我,爱过我,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现在一个人离乡背井在异乡,无依无靠。当年,我们插队落户时的政策是: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农村干一辈子革命。我想既然要在农村一辈子,找一个依靠,安家落户。72年10月18日我们有了第一个儿子。当年因为年轻,又没有长辈指导,对临产前该注意的事一窍不通。那天17日我仍在干活是挑牛粪,挺着大肚子肩挑100斤,生产队的个别社员还开玩笑说:小x,不要把小孩落下来哦!傍晚收工后,邻村有一个从云南嫁到贵州的姑娘,她的丈夫也是在云南当兵退役后,把她带到贵州。我和她是在赶集时认识的,互相有着同病相怜的感情,就相认了姨妈姐妹,这是贵州的一种风俗。她叫我去她家过九月重阳节,贵州布依族的人重阳节是把糯米蒸熟了后,拿两根木棍,相互在石头做的槽里捶打,然后再拿出来用手揉成一个一个圆的糍粑,很好吃,现在想吃都吃不到呢!去她家后,她婆婆很好客,热情招待我吃完饭,还吵了一锅贵州山上野生的毛栗子。睡到半夜一点左右,腹部疼痛难忍,她婆婆有经验,说好像要生小孩了。当时我一点都没有思想准备,以为住一晚上没什么大碍,第二天就反正回家的,从来没生过孩子,又没有什么胎前检查,预产期什么日子都不懂,脑袋里一片空白。那里布依族风俗规矩很多,见血的外人不能在家里生孩子,只能在外面生,就临时在那姨妈家的牛棚里搭了一些稻草,等待孩子的降临。因为当时已痛的不能走路,一直痛到傍晚五点钟左右。当时天已渐渐黑了,才艰难痛苦的生下了大儿子。可悲的是生了儿子后不许住在别人家,只好返回丈夫的家。他就抱着他儿子,我忍着腹部的痛,一步一步行走,路难走时,甚至四脚爬,靠着手电筒微黄的光,半夜才走到家……丈夫的家境很穷,我由于没有营养就没有奶喂儿子,只好写信求上海的姐姐寄了40斤全国粮票,在公社粮站买了米,把米推成粉,每天煮给儿子吃,大人舍不得吃一粒。求生的欲望使我和村民一起去山上采野果子当饭吃,就这样在恶劣的环境中,挣扎着生存着……布依族有很多风俗习惯,结婚的夫妻女方没有生小孩之前是不能住在男方家的。到农忙时,就叫村里近亲的小姑娘去女方家接来住几天,在这几天女方要起早去挑水——全家一天的饮用水。直到生了第一胎孩子就此结束,正式开始过朝夕相处的夫妻生活。我是上海知青,没有娘家赞助,就直接于前夫过起了日出而劳,日落而眠,头着地背朝天的农民田耕生活。他们没有优待老婆的事例,嫁鸡随鸡,我只好坚持克服劳动中遇到的重重困难。有了儿子后,我与当地的农妇同干苦共患难。我20块钱买了一个当地背孩子的“背伞”,出工时就背着儿子,由于我不会拔秧苗,动作缓慢,就提前一个小时,背着儿子在水田里,先干起来,等到其他妇女来水田时,我已经捆了十几把秧苗。白天累的筋疲力尽,晚上睡觉醒来后,力气又来了,年轻嘛!就是这样我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感动了一个记者,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的情况的,那记者在贵州日报的一个角落上,刊登了一段短文,赞扬了我,说我一个上海知青,扎根农村,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与村民同甘苦共患难的事迹经报道后,我还收到奖励金20元。我先前还不知道此事,有一次公社开知青会,才看到了那份报纸,凭心而论,我根本不是报导的那样伟大,而是为了生存,为了儿子,再苦再累也必须走下去。75年党和政府想到了我们这批知青,上海市人民政府派了慰问团去全国各地知青点慰问。我所在的长顺县也派来了三四个慰问员,他们爬山涉水来到了我住的生产队慰问我,使我热泪盈眶。被遗忘角落的一个农妇被重视,存在我内心的自卑感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没过多久,我被安排到本县广顺区农具厂当仓库保管员兼出纳员。因为这几年表现好,特别照顾的工作,其他的知青都分在县化肥厂,印刷厂等。只有我是坐办公室的。农具厂主要生产农具,都是原始操作,工人们很辛苦,两个人搭配,一个人师傅,一个人是下手,专门拉风箱的,生产镰刀、锄头、柴刀等。把一块铁经过烈火的猛烧,就由师父打成客户需要的各种农具。我是专门负责开发票,收现金,没有买完的农具,存放在仓库,由我保管。比起在农村干活真是太适宜了,苦尽甘来。就这样,我从上海市区户口迁入到贵州农业户口,又从农村户口迁入到农转非的城镇居民户口,这变化多大呀!使我好像在梦境中漫游……
曾经(三)
76年,在第二个儿子出生前一个月,大儿子意外从厂里的台阶上摔下来,手里拿着碗在吃晚饭,我还在做家务,我是住在农具厂里的一间房子里。听到哭喊声,我马上抱起儿子,我吓晕了,他满脸鲜血,脸朝下,看不清伤在哪里,就大声求救厂里的住宿工人,一个工人马上抱起我儿子,直奔乡卫生院。我挺着大肚子,边哭边走,路上有人在劝我:“你自己小心一点,慢慢走,不要摔倒了!"总算到了卫生院,经过医生清理血迹后,才看见是吃饭的碗片割伤了,伤口在眼睛上面,太阳穴边,另一个伤口在嘴唇上,缝了20几针,至今那伤疤还在。
5月20日就在厂里的宿舍里产下了第二个儿子。当他知道消息后,才于第二天从煤厂赶回家。那时没有电话,就托人带信传递。那个年代的我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不计后果,与贵州的农妇一般见识,也成了生儿育女的工具,我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后,心想我一个人在贵州,今后年纪老了,膝下无女儿,生病没人端水喝,无人帮洗衣煮饭,就想再生一个女儿,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真愚蠢啊!
大概是我的遭遇感动了老天,78年我如愿生了一个女儿。生女儿当天凌晨5点左右,我觉得腹部疼痛,急忙准备了一些临产前的必需品,手提篮子,安排好两个儿子,就一个人赶去乡卫生院门口等。医生还没上班呢,我就等医生上班后,坐在医院里等。由于整体没吃没喝,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卫生院有一位护士在家里煮了几个荷包蛋,端到我面前叫我吃,她说吃了才有力气生孩子,她家就住在卫生院对面,我感动的热泪盈眶,在疼痛中勉强吃了,然后顺利产下女儿。农具厂的一位学徒工叫小余,她第二天不上班,亲自步行到煤厂,去通知他父亲来照顾我和孩子们。
在贵州我遇到了好多好人,他们都有一颗爱心和同情心,令我终生难忘!
一个星期后,他们父亲又重新返回农场上班。平时我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白天除了上班还要煮饭,晚上孩子睡觉后,我就忙着洗他们的衣服。农具厂是靠煤生产农具的。由于我住在厂里,两个儿子又调皮,每天换上的干净衣服,一天玩下来面目全非,脏的一塌糊涂。还好,厂门口有一条河,河水干净,在河边有一块石板,那就像特地给我安装的。每晚,我都用刷子洗刷他们的衣裤。贵州人上班时可以带着孩子的,女儿我整天背在背上,二个儿子就随他们在附近玩,可想而知,我含辛茹苦的处境。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厂里需要电焊条,想叫我出差去县城购买,我就与厂领导商量后决定等孩子的父亲来家后,有人照顾孩子了我就可以放心出差。4月份的一天,他来家后,我再三嘱咐他叫他带好孩子,我去长顺县购买电焊条,就住一晚上回来。那天,我早上就离开家,下午办好事后,心口堵得慌,忐忑不安,当晚我就回到了家。天哪!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小儿子又出事了!他的父亲白天抱着女儿,在门口晒太阳和煤厂的一个工人聊天,丢小儿子一个人坐在家里小椅子上睡着了。他当时不抱儿子去床上睡,要命的是椅子旁边放了一大锅煮开的水,当小儿子熟睡时,从椅子上摔下来,离锅最近的右手刚好伸进了锅里,痛的直叫,他才知道。农具厂的工人有的拿着酱油淋,有的拿煤油,乱七八糟的,整的小儿子痛的撕心裂肺。当时由于身上没钱,我就拿刚带没多久的表卖了30块钱,急忙打电报向上海的姐姐求救,希望他借点钱,后来她寄了40块钱。在信中,她说,我不是开银行的,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当天晚上就去了贵阳医学院就医。到了医院后,右手的衣服被剪掉,才看到手臂上的伤口已发炎,水泡已破了,连皮都掉了下来。我看儿子伤的如此严重,我的心绞痛的难以形容,有一股悔恨油然而生。
我后悔了!我跟着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都认命了,因为是我自找的,儿女是我的命根子,你一个做父亲的付出了多少?我做母亲的包揽了一切,怎么会弄到两个儿子都受伤?都留下了永远抹不去的疤痕!两个儿子出事后,我开始变了,我不想和他多说话,原来话也不多,我就用省下来的钱购买书看,特别是爱看秦瑶的书,等儿子睡觉后一个人看到深夜,边看边哭,书中情节的起伏,看了入迷,悲剧式的结束使我哭得忘乎所以。另外还买了世界名著《红与黑》、《克里斯多夫》等,我让自己沉浸在书的海洋中,精神上的寄托,就这样生活着。
81年的7月初的一天早上,我的一个平时玩的比较好的朋友,上门讨欠她的养猪饲料钱,36块。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因为贵州当地人每逢春节前杀一只猪,熬出来的猪油,放在罐子里吃一年。猪肉用火烤,也可以长期有肉吃,是那个朋友找上门叫我和她搭伙共养一头猪,到年底杀的。买小猪的本钱是两个人平摊的,买饲料、包谷的钱由她先垫着,到年底结算。意想不到,那天也不知为什么她说没钱买饲料了,叫我拿钱。我当时身上确实没有这么多钱,那时工资低负担重,没有积余的钱,我和她商量等月底孩子父亲发工资,再给她。中午时从煤厂来的一个人告诉我,你家老罗出事了!现在长顺县医院抢救。原来煤厂的矿洞塌方,顶上的石板落下来,正在上班的他被击中下身,伤势严重。我脑子懵了,一片空白,眼冒金星,感觉天昏地暗……我带着三个孩子背的背,牵的牵,坐车去了县城。在县城最大的饭店里安排他们做好后,说:”等妈一会儿,千万不要乱走动,外面有坏人,专门抓小孩卖掉小孩。我就急忙去了女知青某某的家,她是县药材公司的会计。在家时,顺手带了一个咳嗽糖浆的空瓶子有备而去的。她见了我很惊喜,讲了一些客气话,我就说,家中蚊子多,想跟她要点敌敌畏,驱蚊,她就一口答应,拿了一只大瓶的敌敌畏给我灌满了那咳嗽糖浆瓶,还问我够不够,我说够了。谢谢她后,我就马上离开她,因为我怕在她面前哭。到了饭店,身上仅有的一点钱,我买了饭菜,让三个孩子饱餐一顿,我写了一份遗书给他父亲,叫他实在没能力抚养孩子,就送他们去福利院……交代了后事,我看着三个天真无邪今后没娘的无辜的今后没娘的孩子,心如刀绞,悲痛欲绝……然后我就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县医院,他的病房在三楼,孩子们都围在他们父亲的床边,我就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把遗书放在病床上的垫子里,我走到了一块玉米地,那时的玉米已成熟,我躲在中间,猛喝下了那一瓶敌敌畏……抢救三天三夜醒过来前,朦胧幻觉中,我亲眼看到雪白的墙上站着母亲,她一身的白衣,头罩着白色的纱巾,只看到母亲两只带着怨气的双眼瞪着我,其他部位都模糊不清。我就大声叫喊着,妈妈妈妈!等病床旁的三个上海知青欢呼着:“终于醒了!”“某某某侬醒了!你梦到了什么,听见你叫妈妈!”再抬头看墙上,墙壁上一无所有,我就讲了刚在我看到的,他们说这是好事,你妈妈在保佑你,不要你这么年轻就走……他们几个就讲了我出事后所发生的一切。当我喝了毒药后,就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马路边倒下了,路边有一个行人,看到后就叫:“汪某某快来呀!这是你的老乡,怎么摔倒了!”那马路就在县印刷厂的下面,上海知青汪某夫妻俩都在此厂上班,当他奔向我时,旁边又有一位县法院姓金的工作人员经过,他们就不顾一切轮流背着我去县医院。他们说当时我已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那法官传的白的制服都被我弄脏了。当时轰动县城,那县城小,一传十,十传百,副县长亲自到医院打招呼说:“要尽力抢救!她是上海知青,一个外乡人,在我们这里活不下去了,我们丢不起这个脸!”全院的医生20多个全部出动,经过医生的极力抢救,三天后才把我从死神那里夺了回来,那个送给我农药的上海知青夫妻两人,轮流一直守在我的病床旁边,又帮我带孩子,帮他们洗澡,给他们饭吃,还要煮营养鸡汤给我补身体。她说她很内疚,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农药,我就安慰她:“我没有怪你啊!是我自己的事,你怎么知道我的用意呢?”至今我还和他们保持着联系,他们夫妻俩也住在上海。我们上海知青在贵州原来相互之间不往来的很多,但他们听说我出事后,先后有几位知青都来医院探望我,安慰我。他们劝我,既然心已死,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给自己一条活路,走出伤心之地,回上海老家去。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过了两个月后,县乡镇企业局,成立了供销公司,就调我去县供销公司当会计。公司主要加工包装箱,订货单位是贵阳市柴油机厂,箱子是装柴油机的,运往全国各地。两个月后,他的病已恢复,又去煤厂上班,我也把欠别人的36块钱及时还了,我正式申请离婚,开始谈离婚时他不肯,经过法院工作人员劝说:“人家一个上海人为了响应党的号召,才到你们山区,有机会与你相识,如果没有这个政策,你一个山区的布依族人怎么会和城市的人结婚呢?”通过协议,他要两个儿子的抚养权,女儿判给我,正式离婚。我们的婚姻就此结束……
后续:我返回上海后,他和亲嫂子结婚,他哥出车祸死了,贵州那里的风俗叔接嫂,我就重新去法院提出更改法院判决书,小儿子未满16岁可以重判给女方,可惜是大儿子已超过16周岁,至今仍是贵州籍户口……孽债,这就是孽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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