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毛毛细雨 于 2012-7-20 09:2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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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又见小红
(仅以此篇献给我曾经深爱过和深爱过我的女人,并将这份感情深深地丶深深地埋到记忆的心底!)
我再次见到小红已经是两年之后的事了。
1975年初到1976年中期,中国大地上的政治风云就如六月的天空变幻莫测,真的很诡谲。自从70年代初为‘二月逆流’平反,随着谭震林的复出,和73年底邓小平的第二次被启用,两股政治势力犬牙交错的博弈着,一会儿‘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东风’, 直到76年1月周恩来去世,4丶5 ‘天安门反革命’事件被彻底镇压下去,中国的政治形势才出现一边倒的政治局面。仅管好多问题多年来一直没搞清楚,但在一边倒的形势下,仍然是暗流涌动,以1975年八月周剑波枪杀朱耀文为转折点,左派势力进入低谷,王安义的右派势力步入顶峰。笔者曾因铁建指挥部的拆销和广大民兵的就业安置问题,参加过肖茂盛,岳东林等人组织的有关会议,担任书记,并参与起草{告全市人民书}丶{各全市铁建民兵(家长)书}等文件,三次赴省丶地丶市反映邵阳的情况,被内定为“犯严重政治错误”的人,1976年8月被“隔离审查”,1976年10月被“拘留审查”。
由于没有确定的标准,在被问话时,常常把提问人驳得有点词穷理屈。当时上面文件有个精神,叫做把自己的问题“说清楚”, 可是有些事本身也是件说不明、道不清的糊涂事,我经常用一句话来搪塞:我才20来岁人, 分不清什么是路线问题,自从1966年10月18日在北京受到毛主席第五次接见红卫兵小将开始, 我就一颗红心紧跟毛主席干革命……这样无论是在县学习班的“说清楚” 会上, 还是在市公安局的拘留所里,或者是在后来的农场劳动,我始终被当做中央另有规定的“三种人”对待,属犯“一般错误” 的“人民内部矛盾”,是那种“可以转变的人”. 这样无论是组织措施还是专政手段都幸免于我的头上。
1978年7月27日,当我打起被包从农场回家,亲戚邻里都来探望。两年中有许多人都没见面了,大家嘘寒问暖的。我发现人群中有小红的身影,见她探头探脑的样子,正想招呼她一声,却很快不见踪影。直到下午,她趁人少才走到我屋里,端端正正地站到前面来,从身后拿出几本书递给我,说:“谢谢你的书!我把它都看完啦,有的还看过两丶三遍。”
这是两年前我借给她的几本小说,有{契科夫短篇小说集}丶{普希金抒情诗歌},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以及丁铃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丶【鲁迅杂文选】等,我伸手接过来,记得这些书之前有的已破旧不堪,现在都被她用牛皮纸包裹装钉得整整齐齐的,其中一本好像还夹着一页信纸,刚想打开来看看,她赶紧用手盖住,说等下再看吧。
两年时间了,她已经出落得一副大姑娘模样,上身穿一件绣了荷叶边的白色的确良衬衫,衬托出成熟女性的凹凸有致,把优美丰满的身材展现得恰到好处;下着一条红蓝相间的斜格长裙,两条修长的腿上套着长筒尼龙丝袜,脚穿一双玉红色塑料坡跟凉鞋,通身透出青春丶快乐的气息。
她找条凳子坐下来,见面前无人,小声的问:“哥哥在那里挨过打吗?” 我摇了摇头。 “伙食还好吧?” 我点了点头。 “哥哥瘦了许多,一定是伙食不好。” 我静静看着小红,见她的圆脸逐渐长成长圆脸,早先的“西瓜皮” 发式不见了,长长的秀发被扎成一把马尾,高高地束在脑后,随着说话时的晃动不断的左右摇摆,只有那双半月形的水汪汪的双眼和微翘的小鼻头一点没变,永远是那样的生动丶可爱丶迷人。 “妹妹这两年怎么样?” “还好,去年高中刚毕业,本来要被动员上山下乡的,正巧妈妈办了病退手续,我就抵职进了制药厂,快一年啦。” “哦,家里人还好吧。” “不怎么好。爸爸还是改不掉呷酒的毛病,一呷醉就骂人,有时还动手打弟弟妹妹,奶奶今年初也去世啦,家里再也没人管得住他了。” 小红告诉我,进厂能挣钱了,虽然学徒工资不高,多少能贴补点家用,自己还可以买几身喜欢的衣服,厂里的水电尽管用,宿舍又多,进厂后就搬去厂里住啦。前几天打听到我要回来了,这几天下班就朝家里走,只想早点看到我。 “我捎给你的东西还好用吧?”她问。 我知道她说的是指去年冬天给我织的毛线围巾和纱袜,赶紧回答:“好用,软软的,真暖和,去年冬天还真搭帮它呀!我一看到那东西就知道一定是你织的,平时还舍不得用呢。”
时间不早了,小红要走啦。她突然用左手把我手掌握住,用右手往掌心里塞进一张什么,并飞快用手把我手掌握成拳头状,我展开一看,原来是10块钱。连忙说:“我有生活费的,不缺钱。下个月马上就要重新安排我工作的。”话没说完,她已走到门口,一扭头抛下一句话:“你就不晓得卖点什么东西吃啊!”然后像一只轻盈美丽的蝴蝶飞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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