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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克和 于 2012-6-26 16:21 编辑 <br /><br /> 青 蛇 篇 我想我应该去庙里拜佛烧香，虽然以前我对迷信深恶痛绝，但自从还伞之后这个念头一天强过一天。我从未如此恐惧过，一种绝望无助的感觉像蠕虫一样进入我的躯体，侵蚀我最脆弱的那部分神经。我无法驱除时时刻刻都盘踞在我脑海中的蛇的印象。 那天，我带着两把伞跟随小青来到一座小院，进门后只见院子里满是落叶，残花，枯草，萧索荒凉，只有上下两个房间还算整洁拟似人家。当时我不由自主地瞟了小青一眼，她也正斜眼看我，一束寒光射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之后我再也不敢看她。白索贞显然比小青温和得多，她看到我后笑了笑，笑得是你想象不出的可爱和温柔。她身着轻纱长裙，当然是白色的，浑身上下充满着成熟的美艳。她站起身拍了拍有点皱的长裙，飘到我的身边。说‘飘’是我能想象的最佳用字了，因为她不是爬过来的，但怎么也不能用‘走’来形容，我只能感觉是一种‘飘摇’。“官人是否还害怕妾身呢？”她离我是那样近，我觉得身上那股有驱邪免疫能力的中草药味快玩完了。她洒了香水，是那种极具诱惑性的异香，象夏奈尔，贝丽丝什么的，为了镇定情绪我在脑海中闪过了一系列国外精品名牌，然而思维盖不过现实，她离我这么近，透过香水味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蛇终归是蛇，就算修炼了两千年，原始的本质是很难去除的。“我看过资料，从本质上说你是一条善良的蛇，你的经历和磨难我深为感动和同情。”我忙着恭维她。她站远了点，眼神充满忧郁，喃喃地说：“若不是听信了吕洞宾的花言巧语，我怎么会到人世间遭这些劫难呢。”是啊，她原本可以静心修炼哪怕十个二十个千年，可她和小青经不住吕洞宾的蛊惑，去王母的蟠桃园偷吃了禁果，要不然她们怎么会知道人世间的男欢女爱呢。 她的忧郁传染了我，我的心情也随之下沉，我也忧郁，虽然我没有理由忧郁。我握住她的手，恒温，不是那只冰冷的小手，我放下心来。她的身子颤了一下，抬眼望着我，我就映在她的双眸中。此时我也看到了她的眼睛——静如秋水，深粹无涯，这是一双历阅数千年眼睛啊。我的思维杂念好像就消融在她的目光中，我觉得掌心渗出了汗珠，身上也开始冒汗，这是排毒吗？以后的事我就忘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以后的事给忘了，总之那段记忆只有半天，剩下的全是空白，令人恐惧而又怀念的空白。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不由自主地渴望闻到那股略带腥味的异香，且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在办公室，在车间，在宿舍，都希望会在哪个角落里有那种香味飘出来。可一想到千年巨蟒又会毛骨悚然，八百年前的许仙或许是这样，我又能如何？人怕煎熬，我失眠了。 鬼打墙，我又碰到了金海山。钻石王老五自然非比寻常，他吹着口哨，表演着潇洒。“完了，完了，你真的是邪气上身了，人越来越描条不说，昨天还把机车制动机装反了，知道不？”。我当然知道如果真是那样一列火车的刹车就变成了加速，这可是撞天大祸啊，我真的流汗了，不是热汗，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哈！害怕了吧，我算准你小子会出事，不过别紧张，我是谁！给你正过来了，但你得请我喝酒，而且是好酒”。“阿弥陀佛”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可人还是站不起来。所以如开头所说的我必须去庙里拜佛烧香，请求高人的指点，求得心灵的解脱，不然新建的雷峰塔下就该压着我了。 转了两路公交车又走了一小时的山路我来到这座古木森森的庙宇，只见它院墙斑驳字匾模糊，这都足以证明年代的久远。我窃喜，认为只有这样的地方才可能遇到高人。我多么想这时出现一个仙风道骨白发飘飘的道士或和尚，他最好对我说“施主印堂发暗，头上阴气不散，是否有什么妖孽缠身？”或者还自告奋勇地跟我去画符镇宅什么的。 庙里冷冷清清香火不旺，只有三个和尚有气无力的念着真经，我在每一个和尚面前都驻足一分钟，好让他们发现我的气色有什么怪异。但半点效果也没有，一个个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不甘心，象鬼子进了村一样去后山搜寻，果然见到一个女子背着背篓在摘野果，病急乱投医，我又促上前去：“仙姑请指点，我是否阴气盖顶，或是邪物缠身？”“妈吔救命啊！”女子哭着喊着跑下山去，连背篓也不要了。还好空山寂寂，不然麻烦大了，真是的，喝凉水都塞牙。 只好又返回庙里，在一个最老的和尚面前站定。“大师好!”他抬头，木纳地望着我，我也装出一付沮丧的表情望着他，我们就这样对瞅着显示耐力，良久，他不行了，方才闷着声问：“施主究竟有何事？”“大师难道不觉得我阴气盖顶，似有不祥之物缠身吗？”他闻言好象有点同情的望我一眼，合什道：“啊弥陀佛，施主不如去求支签，一切便知分晓， 只须十块钱”。 寥落的大悲殿，我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女士面前虔诚地礚了三个响头，然后劈里啪啦摇签。第十三签：上上签，紫瑞祥临：转世一神仙，脚脚踩金砖，仕途多发达，荫福有天年。啧！啧！世界上的好事我都占了，好像我老爸是封疆大吏。就凭我？八百多年后的许仙？没戏了，下山吧。 长夜，一如既往难以成眠。我害怕睡着却又十分困倦，要命的是我害怕做梦，害怕巨蟒缠身，还是两条。所以我就在黑暗中睁着眼，辨别着房间里各种物件的位置，他们说李广的箭法就是这样练成的。一段时间后我还真能分辨出好些东西来。有一夜，我就觉得多出了什么，横竖不对劲，且寒气逼人。开灯一看，我差一点滚下床来。 墨菲定律：——你所不愿和担心的事，它一定会出现。小青就站在床前，一身淡绿，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手上还有一把小刀。“你，你，你想干嘛”？“干嘛？犹大！叛徒！莆志高！你和八百年前的许仙一样都有去庙里告密的习惯。”“我无法接受你们的突然出现，我很难忍受这与日俱增的情感煎熬，我不能面对黑暗中诸多的神秘恐惧和诡异。去庙里只是求个身心平安，与你们的安危无关。”“都说你们人自私，几天你就受不了，你可知这八百年来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想当年姐姐被镇雷峰塔下，我漂泊昆仑，两地茫茫，生死殊途，可我们并没有泯灭对感情的追求以及对你——那个混球许仙的思念。而你却在这里生生世世的轮回，消遥自在，当初我如果不听姐姐话杀了你，而今哪来这么多的烦恼。今天我们做个了断，我要学你们人间的经典做法，‘得不到的东西就让他毁灭’。”我一听反而笑了。“你笑什么？”“你杀我又有什么用，八百多年来我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如今又被你姐妹缠上，现在杀了，岂非二三十年以后还要再来一回？你姐姐说我是逃不掉的，可你们这样反复折腾何偿又能解脱呢？”小青无语，目光渐转柔和，喃喃地自语：“冤家，我还能真下手啊，要那样，你九条命也完了，年轻哪懂相思之苦，去缠喜欢的人，这过程不也是一种快乐吗，就怕缠的是木头。”说着一滴泪珠顺眶而下。眼泪晶莹剔透有如朝露，我不由自主地用手接住了它，在我手中它化作了一颗洁白的珍珠。这是蛟人珠泪吗？“留下吧，这是几百年前就想送你的东西，那时我没有，现在有了。”说罢忽地消失。 她走了，留下了寂寞，留下了惆怅。只有那颗白色的珍珠在桌上发出淡淡的萤光，情为何物啊！我茫然，眼中也有一汪清泪。 冯老先生的警世通言：‘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却没有料到这‘重化化，再生生’会遇到同样的人发生同样的事纠缠同样的感情。也许是他自己没机会轮回吧。时至今日N遍的轮回转变了，应该都有所变化吧。可没料到白索贞还是旧业重操，居然开起了药铺。在梦里发帖叫我去捧场，笑着威胁：不去就水淹工厂叫你下岗。 我去了，能不去吗，铺面倒是装修得古色古香，这不难，她们都是那时的过客。只见橱子里柜子中架子上都是药丸，大的小的黑的白的红的绿的都有。“只卖药丸？就不能弄点别的？”“有必要吗？我看街上一个保健品可以治上百种毛病，能和我的药丸比吗，它们是有仙气的。” 药铺取了个弱智的名号‘长生药堂’。对她们而言，的确是长生，而在人间却只能是臆想，太祖爷被喊了几十年的万岁也只活了八十多岁。这颗酸葡萄我确实吃不到，如果有来生，宁愿做条蛇，因为我发现纠缠比被纠缠要快乐得多。 在白素贞面前，小青有意无意地躲着我，见我来了就进了里间，其实我有些怕见她，自从接了她的眼泪，总觉得手心发热至今，我时不时往里面瞟一眼。“小青今儿怎么啦，等上轿还是怕见人？”说完娇笑了几声，我也陪着訕笑。 现实的生活可不比许仙时代，药铺哪能想开就能开，这个表那个证的折腾个十天八天可能还找不着北。在梦里白素贞又缠上了我：“官人，你可得帮帮奴家，我最怕去衙门，小青胆大你俩去办吧，反正你有的是空闲。”这下小青和我可是越走越近了。 小青可说是天生的公关材料，在习惯了阿谀媚笑的科长主任们眼里，冷艳可能是他们少见的另类美吧，但见几天来酒桌上舞池中她所向披靡，所有手续办妥不说口袋里还有二十四张名片。“怎么样？还行吧。”这时我第一次见到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药店的生意很好，一是她们不以嬴利为目的，便宜；二是疗效不错；三是热情；几条街的老爷子老大娘小媳妇大姑娘都来了，小伙子就更多，也不知是来买药还是看人。一种融入新生活的成就感使白素贞和小青喜上眉梢，成天带着阳光的笑脸。我也会常隔着街偷偷地去看看她们。 同行是冤家，生意好自然招来忌怨，一天来了位稽查先生侯某。此人颇有根基，自夸是某首长的夫人的娘家哥哥的舅佬爷的嫡亲侄儿，且有登徒子和葛朗台双重优点。“小青哪，有人举报你们无照行医和卖假药啊。” 还是在那‘后庭花’酒楼，我，小青，侯某开怀畅饮。侯某杖着酒兴在小青身上挨挨蹭蹭喝得舌头打结，且手舞足蹈，口沫横飞。“什么呀，举，举，举报信？屁！在这行我说行它就行，不行也行，我说不行他就不行，行也不行。”最后硬要拉着小青坐他腿上喝交杯酒。这种无赖张狂劲让我象吃了苍蝇一样感到恶心，瞟望小青时觉得她的眼神不对了，隐隐约约有青光闪动，同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坏了”我可不想纠缠到人命官司中去，只好强行收场。“去你的吧，色狼！”我装酒疯掀翻了桌子，又给了他一拳。侯某趴倒在地，嘴角流血。“好，好，好！你小子敢打我，等着吧，明天我不封了那狗屁药铺我光腚在这里转三圈。”刚说完嗖地一声，他的长裤真的没了，一条花短裤衬配着上身的领带西装。“鬼！鬼！鬼！”他面如死灰一摇三晃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我听到酒楼的小姐在窃窃讪笑：“来这里的男人怎么都这德性啊？！” 自酒楼事件传开后长生药堂就少有人来了，一个怪异的发源地，谁还想来，除非他活得不耐烦。姐妹倆十分懊恼也很无奈。阳光的笑容没有了，代之以久经世故的沧凉。 为了表示歉意，我主动去了趟药铺。白素贞在百无聊奈的渡步，小青却在若无其事的嗑瓜子，见我来破天荒笑着点了点头。“都怪我，把事情搞砸了。”“能怪你吗，要不是你，小青又要捅搂子了。”“捅什么捅啊，你没见侯某那下三赖的熊样，还公务员呢，要不是许哥在，我早吞了他，大不了再回昆仑山修行。”我听了十分解气却也有点头皮发麻。“我说两位小姐，我就不明白了，以你们的本事总不至于缺钱花吧，开什么药铺，傻了吧，龙困浅滩啊！”“官人，妾身只不过想做点正经事罢了，这样也好经常和你相处，药铺当年也是开过的呀，谁知如今世上，想做点念想的事情就这样难！”说罢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睛里闪动着泪光。我默默无言，心中一阵酸楚，这是头一回，为了她。 一是为了弥补过失，二是为了调理一下大家的心情，三是为了体验当年许仙的情感，我约她俩重游西湖。月上柳梢头，三人成行。 连日来白素贞难得有今天这么开心，愉悦之情溢于言表。小青一反往日的冷寞，活脱脱一个当今潮流女孩，竟在大街上走开了T字步。扬柳细腰，手舞足蹈，要多风骚有多风骚。路人侧目，回头律绝对百分之百。“姑奶奶，你就不会好好走吗？让人以为你从事的是不良行业。”“不良行业怎么啦，有正事干我会这样吗？”是有感于我酒楼的‘勇敢’还是因为我主动邀了她，她今天和我有说有笑。说着笑着白素贞却领着我拐进了一条幽幽小巷。这是时空隧道吗？因为走出来后我们看到的是八百年前的西湖二月天！ 残月如钩，暮葛烟霞中天水相连，没有喧嚣，只有那时的沉寂和安祥。远望处岸柳依依，波光摇漾，断桥又在眼前！白素贞和小青应该有刻骨铭心的感慨和回忆。而我却在追寻和许仙的共鸣。我们慢慢地走，慢慢地走，好象要走尽那人世的沧桑。 远处的船家又在唱歌：“最爱西湖二月天，和风细雨伴游船，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白素贞听得如醉如痴，泪流满面，小青也在沉思，不时地望着我。我眼前，佳境天成，美人如玉，怎么也无法和‘妖孽’联系在一起，老天啊，难道真是前世修为？我？许仙？我的心在颤动。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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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3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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